章二十四：青丘白清（2）

　　战场的刀光剑影，闪得我的眼睛眼花缭乱。可是这一次，我却再不能躲进承阳的怀抱里了。

　　因为他要走了——

　　在他的国家理想和我之间，我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这一次同往常都不一样，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

　　他背弃了我们的誓言，他曾经许诺过我的江山为聘、红妆十里，他给了别的女人。

　　他说过的那八个字，成了他欺骗我的，最大的谎言。

　　从悬崖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方大彻大悟，原来，情之一字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兵器，伤人不能，伤己——

一击即中。

　　我五姐曾经对我说过，四海八荒，总是会有一个人，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他会把你的名字叫得婉转温柔，荡气回肠。

　　我从前不懂，直到遇上润玉。

　　我以为他就是那个人，可是我又猜错了，青丘六殿下白清上仙即使身份再尊贵，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总是要低他一等的。

　　先爱上的人，一定是这盘棋局里，输得最惨的那个。

　　——

　　我率先醒来，然后靠在床头看他的眉眼，我告诉他：“润玉，我爱你……”我的唇瓣在他的额间烙下一个吻，一滴清泪抵在他的眼角，我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不想看他的眼神，无论是被我算计的愤怒，还是对着一夜荒唐的愧疚，我都不想看见。

　　路过了魇兽身边，我停下脚步，摸了摸它的脖颈，对它道：“好好陪着润玉。”代替我，好好陪着他。

　　我想，依照润玉的性子，他定然是会有愧疚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这一份愧疚娶我。可是——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我这一生要这一份愧疚又有何用？

　　况且，错不在他。

　　在我。

　　如果我没有遇上他，我的人生大抵会走上另一条道路，然而这世间没有什么如果，他便是我的道路。

　　走了两步，就在我要迈出璇玑宫的门口，驾云回青丘的时候，我突然后悔了。

　　我不想离开他了，虽然他现在不爱我了，但是我依旧不想离开他。

　　我又折了回去，将手放在他的额间，我一点一点抹去了他的记忆……润玉，我到底是贪心的，既不想离开你，又不想让你恨我——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了七政殿，将门轻轻带上。

　　委屈吗？难过吗？自甘下贱吗？

　　爱意袭来人低眉，一往情深，怎么会是自甘下贱……？

　　——

　　我走了之后，润玉悠悠转醒，他似乎做了一场梦，梦中的蓝衣女子在他的额间落下了一个吻，说着爱他。

　　他只觉得心如刀割，脑子一片混乱。趴在床边的魇兽顶了顶他，润玉才清醒过来，他翻身下床，却在锦被上发现了一滩血迹。

　　他的目光一顿，下意识地将锦被收好，将床铺整理好。他想，他肯定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夜风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馥郁侵袭鼻端，锦觅顺风瞧去，月色下一朵重瓣晚香玉热烈绽放，淡紫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将月色都映得几分旖旎。

　　锦觅惊喜呼道：“可算开了！”

　　身后有浅浅暖暖的呼吸隐约拂过她的后颈，润玉道：“从今日起，我便唤你觅儿，可否？”

　　谧儿——觅儿……此刻的润玉一心认定了锦觅是他的“觅儿”，完全听不得旁人的话，我又怎敢告诉他，我才是他寻的那个“谧儿”？

　　我四哥说，喜欢一个人看着他好，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我想着，无论是“谧儿”还是“觅儿”，只要能让润玉欢喜就好了。看着他欢喜，我心中……我自然也很欢喜。

　　锦觅道：“自然可以。”

　　回首，润玉温和朝锦觅一笑，开口道：“听闻此花又唤月下香，果然好看，不过我以为却不及月下霜。”

　　我悄然转身离去，润玉不经意间回头一望，只能看见一片蓝衣悄然而去，不知为何，竟然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