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世外桃源

【结局一】15.心结

第四十九章世外桃源

几人穿过青竹林下的石径来到木屋，月神带锦觅参观了一圈。

锦觅饶有兴致的逛了一遍笑道：“还真与我的葡萄木屋有几分异曲同工呢，若是院中再绑起秋千架就完美了，诶？居然有灶？”她见天蓬卷起袖子在庭院里的厨房一副做饭的架势，好奇的跑过去看，“我方才路过瞧了一眼，还以为这廊下灶和我家鱼鱼在凡间宅子的厨房一般只是为应个景，没想到这小厨房……啊呀，厨间物什一应俱全啊。天蓬将军，你会做饭呐？手法看着甚是娴熟啊，鱼鱼，过来瞧瞧人家。”

润玉和月神站在屋檐下正低语什么事情，闻言一愣，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同天蓬将军讨教讨教这厨间功夫了。”

“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叫我名字便是，”天蓬笑得波澜不惊，道：“华儿的手是握笔抚琴的，我是个粗人，常年兵刃不离手，做做饭也是情趣，这厨间之事，颇能静心养气，我很喜欢。”

锦觅像是觅得知音，变出一条攀膊来利落的卷起袖子道：“说的正是，我也非常喜欢做饭呢，别看这小小厨房，自有天地，我来帮你啊。”

“仙子莫劳碌了，”天蓬转回身温柔笑言，“华儿，你带客人去屋里歇着，饭食一会就好了。”

锦觅已经净手切菜了，笑道：“怎是劳碌呢，看我刀工如何？”

见那方二人已是忙碌开来，月神领着润玉转身进屋，抚过琴架笑道：“许久没听你弹了，来一段？”

“咦，竟是广寒宫的那张琴。”润玉摇头笑道：“还是你弹吧，我是客，怎好喧宾夺主。”

月神抱了琴放在案头坐好，抬指波动，古调舒缓闲适，只是面上神情却有几分凝重，“阿玉，你果然还没去洞庭湖？”

润玉在一旁自顾烹茶，闻言也不转头，只说道：“前段日子一直忙着大婚，不得空。”

“真不得空，还是不愿去？”琴音将月神叹息声掩去，只听她幽幽道：“世事并不能只看表象，你一向通透，为何对生母之事反倒看不明白了？也许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一如那场天魔大战。”

润玉握着茶杯的手禁不住颤抖，他抿紧了唇拟制着心头起伏的痛感，半晌才低声道：“是何隐情能让一个母亲对亲生儿子下此狠手，阿月，你知道一遍遍剜龙角拔龙鳞之痛吗，失血过多冷到极处犹如烈火焚心，龙之逆鳞拔之将死，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恨让她想要我的命。”

月神手底抚琴不歇，只是心不在琴上，这琴弹来倒像是为了遮掩二人说话之声一般。

她摇摇头想到：终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于自己的事情果真是无一人可以冷静对待。于是劝慰道：“我这些年一心只在天蓬身上，于天界那些事情大多不清楚，你母亲是谁也是前些日子去帮你查了那副画之事才知晓，可你母亲的存在像是被人刻意抹去，蛛丝难觅，即便未封妃，生了皇长子的女人怎能凭空消失，难道你就不奇怪吗？你的母亲或许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润玉脸上笑意苍凉：“我怎没想过？从前我以为她死了，可她明明活着，我想过千万种可能，可没有一种能说得通既然生了我为何又不要我。谁无苦衷？先花神为生觅儿殒命，亦是有不可言之苦衷才为觅儿种下陨丹，将她拘于水镜以保她无忧无虑健康平安，为何我的母亲因那苦衷就要抛弃我？”

月神手下略一停顿，琴音竟纷乱起来，她深知被抛弃在这茫茫天地间是何种感受，更何况润玉本是在自己家里却还要受那寄人篱下之苦。劝无从劝，只能以琴音抚慰，她舒口气换了曲目，琴音柔曼悠然由指尖流淌而出。

锦觅听着屋里乐声几经变幻，越发柔缓，心里闷闷不乐起来，扔了手上汤勺问道：“老神仙，他们俩在里面弹琴听曲，你难道不吃味吗？”

天蓬笑得坦然：“到底是年轻人，未经世事沧桑，你从没有一个人在暗夜里待过吧？那望不到头，触不到边的黑暗，懂得这孤独绝望之苦，便不会吃味，华儿有一至交好友作伴，免她孤立无援，我感激还来不及。”

锦觅怔怔点头，“老神仙，你会弹琴吗？”

“会，华儿方才弹的这两支曲子都是我教的。”

“啊？你不看都知道是谁在弹？”锦觅白眼一翻，“两支吗？我怎么听着都好几支了？我也要润玉教我弹琴，他都很少弹琴给我听。”

天蓬摇头笑了，“只怕不是他不弹，而是你静不下来听。”

她静不下来吗？锦觅想起往昔之事，好像是这么回事？她常常跑出去乱逛，还带着其他仙友回璇玑宫玩耍，这才给了那些仙子对润玉心生绮念的机会，只怪以前太傻，此刻想起来真想拍死当时的自己。

“哎，果真自作孽不可活，你不知我们家那条龙，什么桃花体质，今天来的时候，屁股后头跟了一串仙子，我是没法像你这么淡定了。”

“那不如考虑考虑搬来与我们同住，此地没有他纳侧室的机会。”

四人吃了饭，又一起出门探秘赏景，时光犹如流水，很快暮色四合，夕阳笼上了这片秘境。

“你们何时成亲呐？”锦觅看着相依的月神与天蓬，起了好奇之心。

“这天地间独我俩人，成不成亲于我们来说都一样，”天蓬看了一眼润玉道：“不似你们俩亲友众多，有君臣父子家族之系，我和华儿……绝不会拜天，也无需拜地，更无父母高堂做主见证，我们只拜恩人。”

“喔……”锦觅瞧着瑰丽绝伦的夕辉之色，抱住润玉的胳膊说道：“我们也在此处安个家，可好？”

“你不怕想爹爹和芳主们时难过了？”润玉忽然想起件事情，一拍脑门道：“阿月，差点忘了大事，我摘了好些曼陀罗华带来给你们，幸得太阳未落山。”

月神与天蓬相视一笑，摇头不语，看着润玉从乾坤袋内唤出一束花，递给锦觅道：“是花神之女发挥神力的时候啦。”

“使它们保持鲜活吗？”锦觅嘚瑟的挑挑眉，接过花束曲指施法，“好啦，回去插入水中，要用时再拿出来。”

月神犹豫片刻接了过来，笑道：“谢谢你们啦，明日午时三刻先用两支送你们回去。”

润玉见了那两人的神情，忽得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日后也没打算出去？”

“两个人在一处，哪里都一样。”天蓬揽了心上人笑道：“他日华儿若是觉得此地待烦了，我们也可出去外面的天地看看。”

夜里，润玉搂着锦觅想了很多，怀中人已经熟睡，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遂起身悄悄出去。

院中木桌旁，月神与天蓬就着月光下棋，见到润玉出来，打趣道：“哄你媳妇睡着了？”

“哎，我也真想同她一样吃的好睡得香。”润玉扶袍在一旁坐下道：“夜深了，你们怎么还不歇息，却在此处下棋。”

月神朝头顶指了指道：“在合计如何辞去神职才能做到了然无痕，毕竟你那个爹实在厉害。”

润玉皱眉，心中愧疚，却见天蓬闻声不动，只是专注于棋盘。

“天位从来都是血路铺就，润玉不为父亲辩解什么，亦不敢求千千万万将士之灵宽宥，无论是谁都得为自己造下的罪孽付出代价，天蓬将军，你若想报仇……我，我必不阻拦，只是……身为人子，也不会帮你。”

天蓬握着棋子闭了闭眼，戾气于指尖滚了几圈，终是卸去，那棋子也化为齑粉随夜风飘散，他轻声道：“正如你所言，业障因果自有轮回，谁也不能幸免。世外之事，与我无关，余生，我只想与华儿安静的生活。”

润玉跪地，对天蓬无声叩了三个大礼。

“你父德不配位自有天道公断，你比他好很多。起来吧，我心中很感谢你这些年对华儿的照顾之情。”

月神对天蓬仰脸微微一笑，说道：“便是为了来照看你，阿玉拜托我的事情都没帮他办完，”又转头对润玉道，“我离开时发现旭凤也在查往事，查你。还有那条蛇，要多留意一些，我看你还是早些去洞庭湖走一趟吧，别玩大了，使局面脱了掌控。”

“他要查便叫他查，让他好好看看他母这些年做了多少恶事。”润玉淡淡一笑坐下道：“我那弟弟我太了解他了，骄傲如阳心地纯善，却也优柔寡断过于天真，即便获悉什么，也难有决断，想凭一己之力抹掉所有人的过往，焉知他敬爱的母神愿不愿意放手呢。他从小就长在父母羽翼之下，没受过什么挫折，又哪里知道这天界也有阴暗，六界政事之复杂远非战场能比，他在军营的经验远远不够，殊不知生在天家率真随性无异于自私，于六界生灵来说本身就是作恶，若无历练将来又怎能做好那统御六界的主。”

翌日，踩着午初三刻，月神与天蓬送一对小夫妻出去。临别前天蓬想了想还是拍着润玉肩膀道：“对你那父帝，还是不要寄什么希望，廉晁上神便是例子。”

润玉一顿，只见天蓬神情漠然毫无波澜，于是点点头道：“多谢提点。”

天蓬瞧着他们撑舟离开，执起月神之手往回走，忽而感叹道：“我听你说了这兄弟二人之事，倒是觉得那天位，夜神坐来或许比火神更合适。”

“夜神之智不可估量，这世间之路，有些是自己愿意走的，有些是逼不得已的，不论何种都要走下去，只是真正能自己选择的又有几人，”月神一笑靠在天蓬肩上道：“还是我们这样‘死了’自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