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向死而生

【结局一】14.向死而生

第四十八章曼陀罗华，曼珠沙华

人界与冥界交界之处，风景诡异，叽叽喳喳畅想新书的锦觅见之也噤了声，此地煞气激荡，人鬼全无。

“下方是忘川吗？”锦觅问。

“对。忘川自冥界流向魔界，凡人死后由鬼差引魂至冥界，判官笔判了生前功过，经那火照之路，过忘川、上奈何，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润玉指给锦觅看忘川河岸的一片风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虽然离得远看不分明，但那连片火红火红的花海锦觅也能猜到了：“火照之路，是彼岸花海？”

润玉点头：“嗯，只能说是彼岸花的一个支系，曼珠沙华，六界之内不听花神号令的花木少之又少，这曼珠沙华便是其中一种，凡人死后魂魄途径火照之路时皆会想起前尘，若是执意不肯忘却尘缘者，便滞留冥界，等在这入口处，时日久了被阴风戾气折磨的难以成形，执念化作妄念便成了此地煞气，更有的忍受不了阴风噬骨之痛的便跳下忘川，所以忘川中多是幽魂残魄，魔界与冥界一样的风景便是这忘川与河对岸的曼珠沙华了……”润玉忽而抬头去看，说道：“觅儿，时辰已至，我们走。”

锦觅也随之抬头看，一团明晃晃的气息冲来，那黑黢黢滚动的煞气似是害怕一般纷纷退散，润玉携了她落在一处断崖上，那崖头尽是开的妖冶的无叶红花。

润玉伸手一晃，掌上多出两株花。白色的花朵圣洁无比，只是花型竟与那无叶红花相似，锦觅惊奇的瞪着眼睛瞅瞅脚下红花，又看看润玉手上白花，“你怎的也会变花了？”

“什么变花，我摘的。这是曼陀罗华，只开在天界，也是花神管不上的花，”润玉将一株花别在锦觅发间，与她解释道：“彼岸花开两支，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本是同根而生，不知因何一成佛一堕魔，从此分隔两端。曼陀罗华能去萎复新，抑煞气、生安乐。我们此行还必得它相助方可。”

润玉将另一株曼陀罗华在胸前衣襟上插好，抱起锦觅从断崖跳了下去，锦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跃吓得尖叫，只是刚张嘴出声便被润玉俯身吻住，那声音憋在口中成了呜咽。

“别怕，有我在。”润玉搂紧了锦觅，虽然有曼陀罗华相护，还是在她周身罩起一圈水灵，以防她被这崖下煞气所伤。

周遭乌黑一片，锦觅都有些看不清润玉的脸了，她紧紧攀着润玉的脖子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不是说天蓬将军他们在凡间吗？”

“确切的说，他们是在冥界与人界的相接处，向死而生。”

润玉的嗓音清润淡然，锦觅听了才慢慢安定下来，“向死而生么？”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崖下风景渐渐看的清晰，锦觅从润玉怀里探出头来看，周围是光溜溜的石壁，寸草不生，那光亮竟似从下方传过来一般，好像还可以听到流水声，果然不多时他们便落地了。

润玉从一旁树上摘下一片树叶向水中一挥，变出一叶小舟，带着锦觅上去扶她坐稳，自己站在舟尾起桨划船，一番行动匆忙利落，像是抢时间一般。

舟行河中驶出一段，润玉脸上神情才放松下来，锦觅终于开口问道：“这冥界下方为何会有一条河，这河是通往哪里？你方才那么着急是在躲追兵么？你居然还会划船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你能一个个问么？”润玉笑了，“世人皆知忘川是由冥界发源流往魔界，可谁能想到那忘川河底自有一股潜流却逆向冥界，十多万年前的天魔大战，多少将士死于忘川，偏也有命不该绝的，被逆流带往冥界，而冥界与人界相接，本就是阴阳汇聚之处，此处竟形成一个上古典籍都不曾有记载的秘境，却是个世外桃源呢，我们今日便去见识见识。至于后方追兵嘛，方才那些滚动的煞气不知成型几千万年了，只在每日午初三刻阳气最盛时退散变得薄弱，只那一刻钟时间，可不得快一些嘛。”

锦觅觉得今日超出她认知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天蓬将军是被忘川河底的逆流带去冥界了？”

润玉挑眉道：“是啊，其中波折细节我也不甚清楚，只知咱们不能学他，跃下忘川被残魂啃咬后再图泅渡，所以要另辟蹊径走这断崖才行。”

锦觅听出润玉话里打趣的意味，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于是气呼呼的站起来就要扯他勾唇而笑的脸，只是还没待她踏出，河面陡然变窄。

“小心！”润玉拨转船身避开一块礁石，险险扶住锦觅。

锦觅就势伏在润玉怀里，不见丝毫惧意的笑道：“这河又非忘川，我爹爹是水神，落入水里我也不怕嘛。”

润玉无奈道：“曼陀罗华被水冲走可怎么办？这里毕竟没出冥界。”

“哦……”锦觅拿下发间的花攥在手中，问道：“这曼陀罗华和曼珠沙华长得如此相似，它们曾经是兄弟？姐妹？还是恋人？”

润玉摇头：“不得而知。你还是坐好吧，前面礁石越发多了。”

锦觅依言坐好，又问道：“你说这曼陀罗华长在天界，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没见过？”

河面渐渐起雾，润玉撑舟，看着前方地形说道：“曼陀罗华和曼珠沙华一样，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开不长叶，叶生不开花，花叶永不相见，你在天界的百年，恰好无花，曼珠沙华生命力强悍，冥界与魔界都可得见，这曼陀罗华矜弱了些，只在天河畔若水流经的一小片才有，你没注意到也正常。”

“我见过！”锦觅眼神一亮兴奋道：“我忽然想起上次被天后击杀，我跳下落星潭，后来从若水游出来上岸时好像远远见到这白色的花了，只是当时顾着逃命没过去看。”

“那倒是了，花开的时候你被关在洛湘府不得出门，”润玉一笑，想起个故事来，便说道：“传说很多年前北斗星君身边有个侍者名唤曼陀罗，手中便持有此花，也不知是花因人得名，还是人因花得名，北斗星君后来得证大道，飞升往上清境，那名侍者便也消失了。”

锦觅听得来了兴味，猜测道：“难道曼陀罗华长在天河畔，便是与北斗星君和那名侍者有关？”

润玉笑言：“我也不知道啊。”

“诶？”锦觅不满道：“那后来呢？”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润玉瞧着河面愈发厚重雾气也顾不得说故事了，只叮嘱道：“觅儿，你坐稳了，不要乱动。”

锦觅被这个虎头蛇尾的故事弄得兴致缺缺，听他说话却好奇的转身去看前方，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前方水中高石错落耸立，雾气弥漫其间，好似进去便要撞石，即便不撞也怕是难以出得去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这般小气的要撑这一叶扁舟而不变艘大船出来，此地你来过吗？”

“头一回来。”润玉将小舟驶进石阵，抬手挥了一道灵力出去，那河中石上便出现一个个月牙，像是引路一般，润玉跟着印有月牙的高石撑舟前行，舟行过，后方高石上的月牙便消失，恢复杂乱一如来时。

“这是月神留下引路灵力？”锦觅也看出端倪来了，“这些河中石倒像是有阵法在其间一般，是月神布下的吗？”

“我们觅儿真聪明。”润玉笑道：“这石阵有天成之因，也有阿月的阵法在其中，六界之内多是能人异士，不得不防啊，这月印之法也只得我和阿月两人知晓，若无她引路，咱们只怕要迷失在这里了。”

“你们俩的秘密还真不少。”锦觅不高兴了。

“你怎地又生气了嘛？”润玉无可奈何道：“在那天界，我和阿月身份皆是特殊，若不多加提防，你以为我还有命活到与你相遇的时候？稍有错处天后便小题大做，恨不能将我定下重罪，我年少时多得阿月提点，这许多年一路同行，实则亦师亦友，绝无半分逾矩之情，你能信我吗？”

锦觅自然是非常相信润玉的，只是每每想到他们二人同甘共苦近万年便心里憋闷，自己明明与他有四千多年婚约，却生生错过这许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日后可要天天陪着我，一眼也不许离开。”

“好，一眼也不离开。”

小舟驶出石阵，天地倏然开阔起来，阳光充沛，天蓝水清，两岸花木扶疏鸟语阵阵，若不是周遭有灵气隐隐，锦觅真怀疑来到了人间某处美景胜地，“这里好漂亮啊。”

润玉也被此间明净朗阔的景致震惊了，“果真是一片世外桃源了。”

“他们在岸边！”锦觅欣喜的站起来朝对岸的两人挥手，催促着润玉快快靠岸。

月神与天蓬并肩站在岸边树下，像是已然等待良久，见到船驶来也是挥手招呼。

润玉使船靠岸，携锦觅跃上岸去，终见好友满面盈着幸福笑意站在心上人身侧，他心头喟叹为她高兴，只是温尔一笑抱拳一礼道：“阿月，天蓬将军，累你们久候了。”

月神摇头一笑道：“一路还顺利吗？”

“说顺也顺，说不顺也不如何顺当，”锦觅一直盯着对面二人，踏出一步，打量的眼神瞧着他们道：“当真是神颜呐，月华仙子一个如此也便罢了，如今得见你们一双都是这般年轻貌美，啧！快将永葆青春之法教给我们呐，我家鱼鱼老在乎比我大了一万多岁，昨晚都还在怕变老变丑遭我嫌弃。”

润玉尴尬的扶额笑，月神也是讶然瞧着锦觅不知如何接话。

天蓬一笑，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说道：“我听华儿说起她这位朋友之妻如何天真可爱，今日得见才信那天界果真还是有纯善之仙的，锦觅仙子可知，我比华儿大了两万岁。”

锦觅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润玉，问道：“那天蓬将军你有没有过‘朱颜辞镜’的烦恼？”

天蓬长呼一口气，怅然道：“这些简单的烦恼，我倒希望日日会有，见你们小夫妻如此，我可真羡慕。”

“好了，咱们回去吧。”月神挽了天蓬的胳膊为他们引路，介绍沿途风景。

“此地果真美不胜收，难道真没别人？就你们俩？”锦觅蹦蹦跳跳的走着，一会跃上树桠远眺，一会飞身去捉鸟儿，又是采花又是逮蝶的玩得好不欢快。

“是啊，就我们俩，美则美矣，只是怕锦觅仙子会觉得无趣。”

“不会啊，只要有我家鱼鱼在，哪里都有趣。”锦觅笑嘻嘻的跑上前去一扑，润玉挥袖一卷叫她不能得逞。

“哼，你不爱我了。”

月神与天蓬都笑了起来。月神介绍道：“前面就到了，这个秘境内神奇有趣之处甚多，我也没探究完呢，锦觅仙子若是喜欢不妨和我们做邻居呀？”

说话间就到了，锦觅远远瞧见那篱笆墙木屋，笑道：“做邻居嘛，还是算了，我们花界也有这般水木清华茂林修竹之地，你们这秘境进来不易出去不易的，我和鱼鱼想亲人朋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