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冷暖自知四

帝妃二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其间显露出的亲密恩宠于李玉而言，早已是见怪不怪，但却教他身后的进忠瞧着暗暗咂舌。

他刚被李玉提拔到身边不久，纵然早早地就听说过承乾宫宸贵妃宠冠六宫的盛势，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时至今日方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位贵妃娘娘是何等的宠遇优渥。

他忆及已经断送在自己手里的王钦，暗暗想道：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而这后宫里最大的两个热灶莫过于皇后和眼前这位贵妃娘娘。皇后占据大义名分、膝下又有子女，王钦为求稳妥选择投靠皇后，加上还能赚到莲心那么个美娇娘做妻房，常理来说委实不算什么昏招。但可惜了，他也不仔细想想，皇后手里握着后位凤印和嫡出子女这么两张好牌，还教宸贵妃给逼迫到了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的惶恐境地，二阿哥得了哮喘后，竟然沦落到要用贴身大宫女来拉拢皇上身边奴才的份上，便可见是心无底气、后继乏力了。

啧，王钦既然目光短浅到这步田地，便活该去死。他占着总管的位置作威作福的日子未免也太久，也该到头了！而现在顶上去的是李玉，可等自个儿熬够了资历，再凭着自己的本事，这大内总管太监的位置迟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进忠心底便生出无尽的野望来，仿佛一呼百应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大好的前景教他目眩神迷，呼吸不可遏制地粗重了起来。站在他身前的李玉骤然听见身后传来加重的呼吸声，觉得不对劲儿却也不敢在皇帝和宸贵妃面前做出大动作来转过身去瞧个仔细。只得一边心里暗恨进忠是个不省心的，一边悄悄地、极快极轻地往后踢了一下以作提醒。

进忠立刻从满脑子的幻想里回过神来，待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不由立刻汗湿背脊，连额头也微微沁出后怕的冷汗来：‘真个儿是发梦发地迷了心，要是教上头那两位瞧见了我这当差当得走了神儿，别说前程了，依着皇上现在正在火头上的模样，怕是立时就落不了好儿！’

想到这儿，他又不免对李玉生出那一二分的感激之心来。‘他倒算有恩于我了。将来等我上位的时候，他要是识相，倒不是不能略松一松手教他留条残命安度晚年。’

李玉不知道进忠在想些什么，但听见身后进忠的呼吸声已经恢复正常，心头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进忠是他的徒弟，要是御前失仪，他也得连带着吃瓜落！至于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等今晚上下了值，自个儿再慢慢盘问进忠就是了。

他二人心底里千回百转，各有各的念头。却不成想一直在与皇帝调笑的青桐，一心两用地早把心思分了一半在他俩身上——他们一个去长春宫传了那道“口谕”，一个去慎刑司了结了王钦，传回来的话、带回来的结果都影响着她下一步棋的走势，她如何能不关注。

她已懒得再同皇帝你吹捧我、我吹捧你的虚与委蛇，加之看出来皇帝对于处理皇后之事上犹疑不定的态度，于是便想着开口将话题引到了王钦的事情上，反正拔出萝卜带出泥，扯住王钦的事儿，皇后就没法子站在干岸上。

正在思忖该怎么起这个花头，便瞧见了适才那一场暗地里的官司。青桐略挑一挑眉，想起进忠是处理了王钦的人，便对着李玉和进忠二人扬唇朗声问道：“哟！你们师徒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