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告白

我踩碎地上的木条，双手插在口袋里，脸颊被冻的发红，我怀疑的望着周围来往的人群。

真的是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他们。

正当我想要打电话的时候，阶梯上突然出现了人影，她叫着我的名字，朝我挥了挥手。

“呀，贺朝野！”

林柚一头利落的短发，逆天的比例，穿的一声名牌倒是引的路人惊叹，她的长相与几年前的高中时期根本没有多大变化，看来这还是资本的力量。她几步走下阶梯来到我的身边，抱住我。

“好久不见，最近过的好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慢吞吞的回复她，“挺好的。”

我并没有反问她最近过的是否顺利开心，毕竟没人会比我还要糟糕了不是吗？

林柚带着我进去高档的酒店，听说这个地方还是她家名下的财产。

推开包间，不少的人都将视线落在我们的身上，惊愕一秒又立马反应过来，“贺朝野，快来。”

我被迫落座在位置的最中心，我打量着这些对于我来说陌生又熟悉的高中同学，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幸好每个班里总有一个能够引起话题的人，刚开始是聊着最近的近况。

然后一边喝酒一边玩着无趣的游戏，再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起高中时期发生的事情。

“诶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班高三转来的同学啊。”

“叫什么来着，田…田，对田柾国！”

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我突如其来的头晕，林柚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用眼神责怪着提出那个名字的同学，幸好又有同学出来打圆场。

“我去，要不是你们当时捣乱，我早就告白了好吗！”

“切！还不是你自己胆小！”

林柚凑近我，“没事吧？小野？”

我勉强的扯出笑容，为了让她放心，“没事。”

林柚见我没大碍变又去跟那些许久不见的同学叙旧，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随便找了个角落蜷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田柾国你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我盯着从门口走进教室的男孩，他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我看不清他的脸，穿着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不过整体来说很干净。

“我是田柾国，以后多多关照。”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夏天燥热难堪的天气里往一杯冰饮丢下的冰块，清凉舒爽，所以我自动代入了一张帅气的脸蛋给他。

他被安排坐在我的旁边，当然也接过带领他了解学校的责任啦。

“田柾国。”

“田柾国！”

“你听不见我叫你吗。”

田柾国缓慢转头看我，眼里带着些许疑惑，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模样，也是第一个知道他的秘密。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与我想象的帅气的脸有些出入，却是比我想象的更加帅气好看，我的词藻有些干瘪，但美色当前我却只能说出这些最常见的夸赞。

我看着缓慢的动作，他温柔的笑了笑，向惊愕的我道歉，“吓到你了吗……不好意思。”

我摇摇头，说实话应该是我该道歉的。

-

“贺朝野！你来回答这道题选什么！”

“谁都不许告诉她答案！”

我被数学老师念到名字的那一刻我就有反射条件立马站起身，我望着黑板上的题目。老天，我怎么知道选什么！我前面在睡觉完全没听课……

我有些慌张，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没回答出来指不定会怎么惩罚我。

突然我撑在桌子上的手指被碰了碰，我小心翼翼的低头看向我的同桌，我立马回答，“老师选C！”

数学老师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他勉强的点着头，让我坐下。

我坐下的第一秒就是向田柾国道谢，他只是笑笑，我有些无趣，田柾国总是这副模样，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总觉得太过客套了。

“田柾国，你可以帮我补数学吗？”

田柾国似乎根本不会拒绝别人。

“好。”

我总是会喜欢温柔的，例如春天温柔的风带来的花香，燥热夜晚吹过温柔的晚风，还有温柔的田柾国答应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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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难啊……”

我与田柾国的关系逐渐亲昵，我开始耍无赖，不想做题目。

田柾国笑出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颗糖果，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剥开糖纸，递到我的嘴唇边。我抓着他的手，嘴唇靠近他的手指咬过那颗糖果。

这其中不免碰到他的指尖，我看到他从指尖再到耳尖都变得通红，像是可以滴出血。田柾国未免太纯情了吧。

可能因为田柾国的性格太过温柔了，班里总会有明明跟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的人也会找他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田柾国就这一次！可以吗！”

我上前挡住田柾国，替他拒绝，“不行！你自己怎么不去，田柾国跟你又不熟。”

“贺朝野这有你啥事啊，我又没问你。”

田柾国知道自己有求于对方，他点了点头，“好。”

我恨铁不成钢，有些憋屈，我都这么帮他拒绝对方了，怎么田柾国还要上赶着帮对方做事情啊。

“怎么你就不会拒绝啊。”

田柾国知道我在生气，慢吞吞从口袋拿出糖，笨拙的讨好我，“下午放学你自己先走吧？”

我别扭的接过糖点头答应了，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就像是逗猫一样，可我也对他生不起气来了。

我认为我自己从来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自从那天起我对田柾国并没有那么关心了，起初田柾国认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想办法哄我开心。

直到某天，我当着他的面答应了一个男孩子的告白，我试探过田柾国的反应，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会与谁在一起。

我不知道究竟我是什么心理，迷迷糊糊的跟对方在一起三个月的时间，后来还是分手了。

林柚为了庆祝我回归单身，拉着我逃课去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我们俩在网吧里玩的不亦乐乎，直到我听到望风的同学告诉我们教导主任来这里抓逃课的学生了。

我只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和林柚早就分散了，谁也不知道对方去哪里了，我废了好大的力气爬上墙，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下去了。

“贺朝野。”

我低头，是田柾国。

“你下来吧，我接着你。”

我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我打算退回去就算被教导主任抓到了也不要跟田柾国有交流。

可在田柾国眼里偏偏被他会错了意。

“那你自己下来吧，我帮你看教导主任。”

我为了与他作对，一鼓作气跳下墙，却一不小心震着脚了，我疼的龇牙咧嘴，田柾国立马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身。

“我背你回去。”

我突然想起之前午休。

当时我睡的脑袋发昏，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被烦得不行，但是又不想睁眼，所以就打算一直闭眼，直到我又快要进入睡眠的时候。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贺朝野。”

我闻见某人身上特有的洗衣粉的香味，清凉的声音，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应该醒来吗？会不会太尴尬了，我直接装睡到底，发出嘤咛趁机转过身子背对他。

那一瞬间我立马睁眼，田柾国喜欢我。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呆，不知怎么的就真的上了他的背，我喉咙突然干涩，身子慢慢贴近他的后背。

“田柾国……我喜欢你。”

我等了许久，田柾国依旧保持着背我的动作。

我有些来气，拍了好几下他的后背，他停下步子偏头问我，“怎么了。”

我跳下他的背，拖着一条腿快速的离开，心里还在抱怨田柾国，干嘛装作没听见，还不如直接拒绝我。

后来我才知道，田柾国是真的没听见。

田柾国在方才与我见面的地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东西，眼见马上临近上课了，他只能等下课再来寻找了。

我看着田柾国一身泥泞，“你怎么了？”

田柾国只能通过嘴唇的幅度来辨认我究竟在说些什么，他扯着嘴角安慰我，“没事。”

直到老师在课堂上念了好几次田柾国的名字，他都无动于衷的时候我才知道，田柾国听不见了。

我抓着他的手臂，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那个东西不见了吗？”

他不会骗人，点了点头。

我立马猜到可能是刚才与我纠缠的时候不见了，瞬间愧疚涌上，下课拉着田柾国在原地寻找。

“不找了，我到时候再买一个。”

“没关系吗？”

田柾国吃力的辨认我的话语，随后笑着说，“嗯，没关系。”

田柾国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四天，我无聊的追问他，“你怎么还没有买啊。”

他躲避着我的追问，又过了几天，他的桌椅早就被搬空，仿佛又回到了他没有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我莫名的慌张起来。

我缠着班主任好几天才知道田柾国最后的消息。

他去世了，突然的。

听班主任说，他走在路上因为没听见后面的人在喊着让道，直接被一辆自行车闯进水库里。

我一瞬间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抓着我的心脏揉捏，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明几天前还鲜活的生命，却告诉我他已经去世了。

-

田柾国掉入水库那一瞬间，耳朵发出刺耳的鸣声，他皱眉嘶了一声，本想着快速爬上岸，耳边似乎又听到父亲和奶奶责骂的声音。

“我怎么有你这样的赔钱东西。”

“哎呦喂！那个小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多贵！我们家可没钱了！”

“田柾国，你还不如死了。”

……

这些话语他明明从来没听见过，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耳鸣的痛感越发强烈，他摇了摇发昏的脑袋，纵容着自己的身体往下坠。

田柾国到死都没有听见过我的表白。

到死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

“小野？醒醒。”

我从短暂的梦里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额角冒出大把的汗，我盯着天花板反应一瞬，原来我又梦到田柾国了。

我抱住林柚，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我咬住自己的手，眼泪从眼眶流出，又进入口腔，林柚拍了拍我的后背，“没关系的，哭吧。”

温柔的话语让我更加想起田柾国。

索性也不咬手臂了，直接放声大哭，像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归家的路，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一直认为田柾国的死跟我有直接关系，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他的助听器也不会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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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捧着一束鲜花，将它放在女孩的照片面前。

“小野，过的还好吗？你见到田柾国了吗？”

“应该见到了吧？我们班的人最近老跟我提起高中的事情呢。”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总开始怀念之前的点点滴滴，今年的同学聚会我们在学校办，就当是重返高中了。”

“昨天办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不是少了些什么，我才发现，什么时候连你也不在了。”

“我听到你自杀的消息时，是生气的，可是我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你根本没办法放过你自己，所以才会在他去世的地方自杀吧？”

“没关系了，你们会幸福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