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桔梗花

汽车的鸣笛声，细腻的栀子花香，街道边小孩欢乐的笑声。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紧闭着唇，从车上搬下行李，抬头望着面前的房屋。

妈妈打了下我的肩膀，警告着我，让我待会乖巧一些。几分钟过后，里面走出两个人，我想大概就是我的后爸和我的哥哥了。

妈妈换了一副脸色，娇嗔的叫着男人的名字，下一秒拉扯着我走上前，我只好硬着头皮叫了声叔叔。

“朝野，这是你泰亨哥哥。”

我抬起头，男孩个子很高，看起来有一米八，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五官凌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他发现了我的目光，我看到他眼里的震惊。

为什么呢。

我无从知晓。

妈妈跟着后爸进入房子后，门口只剩下我和他，他主动靠近我，帮我提起我的行李，结实的手臂，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玄关处了，我小慢跑的跟上他的步伐，他带我去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间。

他把我的行李丢在地上，随后拍了拍双手，似乎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张开口想跟他道谢，可他就已经跨步回到自己房间。

“谢谢…”

没人听见。

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糟糕。

我觉得他是讨厌我的，所以会避免出现在他的面前，每次叔叔问我他有没有欺负我，我都会说哥哥很照顾我，对我很好。

他坐在我的身边，听着我漫无边际的谎话，哼笑着，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他对于这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有一段时间，妈妈和叔叔出去旅游，只留下我和他，我为了不打扰他，整日待在房间里复习着课文，因为忍受不了口渴跑下楼。

他并不在客厅，我疑惑了一会，想着立马喝了水就上楼，可是我听见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我耐不住好奇心，那间屋子半掩着，我透过门缝看见他。

他坐在一架钢琴面前，修长的手指来回在黑白键上跳跃，谱写出优美的乐章，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完美，不可亵渎。

一曲完毕，他发现了我，我慌张无措，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他抓住后领。

“贺朝野。”

我愣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念出我的名字。

“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我呆呆的摇着头，他笑出声，他牵着我进入这间屋子，重新坐在钢琴面前，“会跳舞吗？”

我咬着唇，我哪会那种高雅的东西，强烈的自卑感侵蚀了我，完全抬不起头。

“没关系，下次我教你弹钢琴。”

我以为他只是说着客套话，可没想到他第二天真的敲响我的房门，问我要不要现在学弹钢琴，我狼狈的跑下床，他嘴角带着笑意。

“不用着急。”

我紧绷着身体，全部精神都贯注在他握着我的双手在黑白键上弹跳，还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他似乎很喜欢栀子花。

“哥哥，你很喜欢栀子花吗。”

“对，妹妹呢？”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头，他说以后就叫我栀栀，成为他最喜欢的花，只做他一个人的栀栀。

后来我和他的关系逐渐亲密，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会在夜晚偷偷潜入我的房间，爬到我的床上，我吓了一跳。

“乖一点，让我抱抱。”

“你以前身体都没这么冷，栀栀。”

栀栀，我总能听见他在睡梦中这么叫着我。我甚至想过跟他就这么一辈子下去，即使是我的哥哥。

他会趁叔叔和妈妈看不到的时候，找准时机偷亲我，然后再用着调戏我的话语。

“栀栀今天怎么这么甜的。”

“栀栀要不要跟哥哥在一起？”

突然某一天，他很早就出了门，我反复拨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我向叔叔说了这件事。

叔叔抬头看了一眼日历，原来这么快又到了今天啊，叹了口气，“小野，不用担心，你泰亨哥哥明天会回家的。”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扭曲的藤蔓紧紧盘旋着，我打算去练练钢琴消磨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全都是他了。

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看这间钢琴室，我小心翼翼的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看得懂名字的书籍，翻开了几页却是我完全看不懂的专业术语。

书籍里突然掉落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像是什么大型的文艺汇演，金泰亨穿着黑色的西装，面前是一架钢琴，舞台的中央是女孩穿着白色长裙，上面并没有特别的装饰，昂首挺胸的，摆动着四肢。

我瞪大眼睛，照片上的女孩跟我起码有七分像，一种莫名恐怖的猜想出现了，照片的背面上还写了一段话。

“栀栀，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栀子花——林栀。”

那一瞬间我像是整个人被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冻得我喘不过气，原来要会跳舞的不是我，身体温暖让他抱着的不是我，叫做栀栀的也不是我。

我就像一个小偷，他的生活从来没有我的痕迹，街边盛开的栀子花，书籍夹层里的相片，还有动人的情话借着我述说给她。

我的一生都过的不好，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我能把握住，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初中闹脾气见不到爸爸最后一面，还有我最喜欢的桔梗花。

其实我骗了金泰亨，我不喜欢栀子花，它高洁完美，我甚至算得上讨厌它，然后为了他抛弃了我最喜欢的桔梗花。

我对金泰亨的冷淡逐渐被他发现了不对劲，他质问着我，为什么要偷看他的东西。心脏像被人揉捏踩碎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金泰亨，我一点也不喜欢栀子花……”

“真的，我讨厌它。”

金泰亨，你能分得清栀子花和桔梗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