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华试告白

西风几时来，流年暗中换。楚九揽自认清自己对余还的爱意后又揣着这份感情小心翼翼地过了一年。

楚九揽知道自己早晚会入京赶考的，但当楚父真正对他说的时候，楚九揽的心还是“咯噔”一下。

“我一位在京城的朋友，就是去年送昙花的那位，我都让他打点好了，你回头准备一下，七天后我们跟他一起入京。你也准备一下入京应试的事情，最近功课要抓紧了。”

“我还让他在京城新买了一栋宅子，这一去我们就直接在京城定居下来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楚九揽脑袋不断回响着楚父今天早晨说过的话，他原本以为只需要入京赶考完可以回来了，却没想到要在京城定居，那样不是见不到余还了？

楚九揽翻来覆去仍然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用手环住屈起的双膝，盯着夜幕中的一轮残月发呆，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早楚九揽就上山了，他想了一夜，觉得还是有必要坦白这份感情。

楚九揽从未觉得短短二三里山路可以如此漫长，也从未觉得自己的感情会如此的矛盾，既是渴望见到余还，也害怕见到余还。

在纠结中迈开沉重的步伐，楚九揽终于到了悬空寺，这个点余还还没开始做早课，楚九揽在房中找到了余还和禅明。

余还见到楚九揽并未表现出多诧异，似是早已习惯。余还叫楚九揽坐下，自己起身去厨房又盛了一碗饭，平时楚九揽都会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怎么甩都甩不掉，而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跟过来，余还这才浮现出一丝诧异。

楚九揽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他一见到余还就失了心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楚九揽觉得他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禅明看着楚九揽今天的状态有点奇怪，便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楚九揽这才拉回思绪，扯出一个略带疲倦的微笑：“没有啊。”禅明仍是不放心：“你今天的状态不好。”楚九揽故作轻松道：“禅明师兄，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禅明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余还进来了，禅明想这会儿应该不用他问了。于是禅明很自觉地快速吃完自己碗里面剩下的一点饭，对余还说：“我去做早课了，你们继续吃。”

余还边把饭摆在楚九揽面前，边转头对禅明说：“这么快？那你先去做早课吧。”然后回过头对楚九揽说：“你也快点吃吧，以后要来最少找我也得吃完饭。”

“我……”楚九揽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余还堵了回去：“我知道，你下次会晚点来的。这话你都说多少次了？算了算了，吃吧，吃完我还得做早课。”

楚九揽低头不语，拿起转动着碗里的稀饭。余还吃了一会觉得楚九揽有点不对劲，便摆下碗筷问：“你今天怎么了？”楚九揽还是没抬头，余还也不急，就静静等着楚九揽说。

过了好一会儿，楚九揽才开口道：“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来找你了。”余还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楚九揽对悬空寺的感情，楚九揽每周至少来一次悬空寺，不论是各种鸡毛蒜皮的节日还是跟楚父吵架受委屈了，楚九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悬空寺。其实余还不知道的是令楚九揽惦念的不是悬空寺，而是他余还。

“我就要入京赶考了。”

“考完了不就可以回来了吗？”余还安慰道。

“我爹在京城买宅子了。”

余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抿紧了唇，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什么时候入京啊？”余还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六天后。”楚九揽终于抬起头了，“今天不做早课，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

……

太阳伸出两手，迅速地拉开了蓝色的天幕，苍白的月亮悄悄退到了天边，他们走在石阶上阳光依稀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散落在大地上。

楚九揽突然停了下来，他郑重地转过头对余还说：“余还。”余还疑惑地停下来，转身撞进了楚九揽的眼眸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九揽，如此郑重，如此犹豫，如此坚定而又如此炙热的楚九揽。

“那年我9岁，你8岁。当时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再后来与你相识相熟相知，我说要当你的亲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再后来我们渐渐长大，我第一次学会了关心一个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做桂花糕，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半夜出门，第一次送一个人手环，第一次为一个人扇风，第一次担心一个人，第一次做春梦，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楚九揽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不，九揽，你别说了。”余还的呼吸有些局促。

“不，我今天必须得说。余还，你是我第一人喜欢的人。我不仅要做你的亲人陪伴你一辈子，更想做你的爱人。”楚九揽把余还抱进怀里，下巴放在余还肩头，就像无数次梦中想的那样。“余还，只要你愿意，等我中举了就接你进京，等我有钱了我就辞官，然后我们找一个地方过一辈子好不好？”

“不行。”余还的泪水浸湿了楚九揽的衣裳，“不行……”

“为什么？可以的，相信我。”楚九揽把余还抱得更紧了，“一定可以的。”

余还推开了楚九揽，他紧闭双眼，任由泪水泛滥肆虐，余还努力平复着心情，声音却仍是颤抖着的：“我们是两个男人啊！而且我只是一介和尚，你不一样，你是楚家少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楚九揽知道余还一时无法平静下来，他仰天避开了余还的眼神，泪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土地上：“你先不要拒绝好不好，我给你时间，等我回来了你再给我一个答案好不好？”

余还没有回答，他都不知道那天他自己是怎么回答悬空寺的，回去后他就又发烧了。

楚九揽也浑浑噩噩地走了，接下来的六天内他都没有去找余还，也没有再看书，只是对着一个桂花香囊发呆。

……

六天的时间，每一天都在凌迟着楚九揽和余还。终于到了进京的那天了，楚九揽拜托陆酽有空上山看看余还并给他写信。

楚九揽掀开轿车的帘子，再看了一眼悬空寺的方向，流下了一行清泪，然后坐上轿车走了。

余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不做早课，而是坐在他和楚九揽常去的亭子里，对着楚府的方向，流下了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