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回乡定情

余还也不知道他每天清晨天还未亮坐在石阶上对着怀里的红绳手环发呆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这样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就能第一眼看到他了吧？自楚九揽入京至今已有二百三十七天了，余还也明白自己对楚九揽是有感情的。只是余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楚九揽的感情，或者说余还知道自己该拒绝，却不忍心拒绝。

第二百三十八天，余还下山来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又是一年秋季，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九年，如今回首再看这个他们初遇的地方只觉得满目萧然，百味杂陈。

唉，回去罢，终究是物是人非。余还转身准备回寺。

“余还！”一抹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还僵硬了一下，还没等意识回笼，眼泪竟已划过双颊，余还不敢回头看，他害怕。

“余还，我回来了。”余还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了，手指还是那么修长，是楚九揽啊，他终于回来了。

“余还，我中举了。”楚九揽抱着余还感觉余还消瘦了许多，心里一阵绞痛，他把余还抱得更紧了，“我带你走好不好？我已经向圣上请命，我会去扬州做官，那里四季如春，到时候我们们就在扬州呆着，呆一辈子好不好？”

余还挣脱了楚九揽的怀抱，伸手抹去了泪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看着楚九揽：“九揽，这次换你陪我走走吧。”

楚九揽擦去泪水：“好。”

一如那天离别时的场景，沉重的心情也分毫不差。

余还和楚九揽并肩走着，没有转头去看楚九揽，只是兀自盯着前方：“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九年。”

楚九揽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一中举就欺瞒楚父自己有东西落在村庄要回来拿。这一路上为了尽早见到，楚九揽不知道跑累了几匹马。楚九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余还说，鼻子微微发酸。

“你离去的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不知道我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但后来又觉得好像九年的陪伴足以酝酿成感情，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

楚九揽听了升起一丝兴奋，还没等他开口余还就转过头看着楚九揽：“你知道吗九揽，你是我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的一束阳光，是你让我了解外面的世界，你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你点亮了我黯淡无光的生命。”余还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但是九揽，不是所有的爱都能被接受，也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

楚九揽慌了，他用指腹为余还轻轻擦去泪水，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九揽，你中举了，是那么优秀，何必为我调去扬州呢？”余还说道，余还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但是为什么心会痛呢？

楚九揽沉默了，不是因为他后悔这个决定，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余还。真正的爱是没有理由的。

他们又走了一会，到了寺门口。突然楚九揽打破了沉默：“余还，我想和你在一起，为了这个我做什么都愿意。”

余还只觉得苦涩，他默默走高一级石阶，俯身贴上了楚九揽的唇，一点即离。然后看着楚九揽不可思议的眼神，故作平静地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去，泣不成声，背影却坚挺不屈。

楚九揽目送着余还离去，他知道余还已经下定决心了。

后来楚九揽只是在恒山摘了一枝桂花，回京扦插在花盆里，后来这盆桂花被他带到扬州去了。

……

长兴十三年，三月二十日。

楚九揽与当朝丞相之女方妤绾定亲了一一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过来恭贺楚九揽，但他只觉得烦躁。楚九揽盯着面前的桂花发呆，最近他总是把妤绾听成余还，而且经常梦到他与余还结婚，但掀开红盖头来却发现是方妤绾。

“张妈，你安排一下，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楚九揽对张妈说道。

“我的小少爷啊，这才刚定亲，你要去哪啊？”张妈停下手中的事问楚九揽。

“回村。”楚九揽说完就往马厩那边走去，选了一匹好马就出门了。

“诶，少爷，你要去多久啊？”张妈向楚九揽的背影喊道。

“不知道。”楚九揽说完这句就翻身上了马，马匹顿时冲了出去。

……

十三天后。

楚九揽看着面前高耸的悬空寺，心情复杂。他走进去，在后院找到了正在浇花的余还。

见到余还的那一刻楚九揽不禁屏住了呼吸，他站着没动，他怕走过去抱住余还余还又会把他推开。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余还，余还真的瘦了很多。

余还轻轻抚摸着一株昙花，那是楚九揽两年前送给他的，如今花盆早已装不下，余还便把昙花移植到了后院，他每天都会来看这株昙花，有时是浇水，有时是除草，有时仅仅只是盯着看。

余还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转身便看见了楚九揽。

“我回来了。”楚九揽率先说道，“我定亲了。”

“恭喜。”余还低头假装平静，手指甲却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双手微微颤抖着。楚九揽，这个他深爱着的人，终于要属于别人了。

“余还，你也是爱着我的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跟我走？”楚九揽上前一步，向余还伸出手，余还却后退了，楚九揽慢慢垂下双手。

“余还，我可以不要权利，不要官位，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楚九揽又说道，“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没有期盼，没有光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余还哭了，他又何苦不是呢？余还突然间觉得为什么他们都如此相爱对方却不能在一起呢？

楚九揽见余还没有说话，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你点个头，我立马带你走，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不好。”

余还犹豫了。他知道如果他摇头楚九揽以后就不会再找他了，楚九揽回回去与一个他不爱的女子结婚，而他也会与楚九揽再无交集，永远在这深山古寺待一辈子。余还贪恋这点温暖，他不愿意失去楚九揽。余还还是点头了，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当他被欣喜若狂的楚九揽抱起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一切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

“弟子余还情丝未断，请方丈允许弟子还尘。”余还跪下向方丈拜了三拜。

“去吧。”方丈抚摸着胡须叹了口气，“你终究不适合佛门。”然后便拂袖起身离去，袖子碰到了桌上的青灯，那灯晃悠了一会，还是落下，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