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 · 步步惊心丽 · 伍

伍 ·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可以叫你德儿吗？”

“你不是向来喜欢叫我树儿吗？”

“不，我今日想叫你德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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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朗的苍穹，这会儿已经被乌云遮掩得没了影，一层层黑云向大地迫近，好似要将整个王宫吞噬了一般。

回中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我却不愿离开。爹察觉了我的心事，直截了当地给我指出其中利害：“莲儿，你应该清楚如今高丽的局势，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我们都无法明哲保身。”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在高丽还有未完成的事，一定要做完了才安心。”

我又何尝不懂爹的意思？高丽大王驾崩，正胤即位，以三王子为首的一派势力蠢蠢欲动，变故只怕就在这几日了。虽然王银并无夺位之心，但难保不会遭到牵连，何况在这帝王之家，又能有几多手足之情？我担心他的安危，是以一直拖延着迟迟不肯返回中原。

爹长叹一声，他的根在中原，即使在高丽生活了五年之久，也做不到把自己献给这片土地。而我的心早已完完全全的属于王银，纵使他从未爱过我，我也做不到抛下他远走高飞。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为情所困吧。

最后在我的苦苦劝说下，爹终于答应先回中原，留下我在高丽。但是他反复叮嘱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万万不可牵涉其中，定要明哲保身。

“我李青嵩的女儿，生在中原，亡也要在中原！”

爹是料定了我会为王银付出一切，才对我说出这番话吧。

可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比天高的李青莲了，为了王银，我已然卑微到了尘埃里。哪怕只能静静待在他身边，听他讲解树是如何的机灵古怪，顺德是如何的蠢笨粗野，我都早已不在乎了。

为了他，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价，我亦甘之若饴。

黑云压城，茶美院里一片昏暗，好似再也见不到日光。屋内，解树为她已故的婢女彩玲低声抽泣；屋外，我手握香囊细究着药材的成分，心里却在惦念着王银。

正胤即位不足百日驾崩，三王子如愿登上王位，暗地里开始斩草除根，矛头率先指向背负着给正胤下毒的罪名的彩玲，下令将她乱棍打死。

可彩玲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怎会有逆反之心，在正胤的药里悄悄放水银？

这药怕是早已被三王子掉包。也难怪前些日子送给正胤的药突然不允许经过我的检验。

狂风骤起，天地间愈发的昏暗，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地湮灭在黑云之中。

争夺王位的火势如此之迅疾，已然蔓延到了王银身上。他和顺德躲开三王子的追捕，悄悄溜进了茶美院求助于解树。

那日，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惊慌无助的神色，以那样苍白无力的方式，诉说着母氏一族被赶尽杀绝的绝望。

悲伤，痛苦，早已把他的机灵顽皮消磨殆尽。那个笑靥如花，不谙世事的十王子，好似已经不复存在了。

“跟我回中原吧。”我走进解树的屋内，对王银和顺德道，“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三王子的势力再强大，也无法滋长到中原。其实我早已想好带他远走高飞，带他远离纷争，远离帝王之家，哪怕只做一个普通的小百姓，只要他幸福快乐便好。

他那双灵气的眼眸霎时恢复了明亮，眼底的希望勾起了我最初的回忆，我初次见他，眼里大概也是发着这样的光罢。

但纵使我为他做再多，这道光终究不属于我。

那晚，他和顺德的眼里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那晚，他和顺德在茶美院里折手绢花，折成的各种各样精灵古怪的小玩意儿铺满了栈道。

那晚，他和顺德在水里玩纸船比试，顺德故意不让自己的纸船前进，只为了他孩子气的纯真笑容。

那晚，他和顺德第一次如此近地靠近彼此，直到唇瓣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这些，我全都看在了眼里。

转身，冰凉的泪湿透了衣襟。

无论他爱的是解树亦或是顺德，于他而言，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局外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