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动

跑到平一指住处,平一指正捧着医书发呆。沁儿站在门外，却不敢靠近。他们都说我死了，如果我突然进屋，会不会吓坏平大夫，站在门口左思右想了好一会，直到乌观音都从盈盈那里回来。

“沁儿？你怎么不进屋？”

“我来看看平大夫，我们下崖时向问天跟他说我死了，我怕刺激到他，所以来看看。”

“平一指。”乌观音就像根本不在意平一指受不受刺激，站在门口就喊。

“师姐？”平一指向外看了一眼，沁儿敢紧躲在门边。

“平一指你在屋里发什么呆呢？”

凄然一笑，平一指看看乌观音“沁儿不在了。是我没来得及救她。”

“你救了她，你把她从冰湖里救起来，又找来令狐冲帮他接好心脉，是你救了他。”

“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再遇到令狐冲，不会想起过去，不会跑来黑木崖，更不会……死。”起初平一指的情绪还有些激动，可说到最后，就仿佛自己也失去了生机一样，蹲在桌边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她。”在桌边蹲了会，平一指突然像想起什么，“师姐，你的医术可肉白骨，你帮我救救她。如果连我都不能给她一线生机，那只有你能救她。”

“你不是最看不起我用毒虫治病，说我的医术是邪门歪道？”乌观音看着平一指诚肯请求的脸，想到的却是三年前，他出走神医门的绝决。

沉吟了半晌，平一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个字落在地上，似乎都经历了上亿年的磨难“平一指妒嫉师姐医术，才出口伤人。”

“哟，想不到你承认我的医术竟是为了沁儿。平一指，你把断情吃了，我就救沁儿。”手在背后比划，示意沁儿不要做声。乌观音拿出小瓶子塞给平一指，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我若服了此药，怎知师姐有无信守承诺？”

“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相求？”板正脸转过身，乌观音描了一眼门边躲着一头雾水的沁儿。

“好，我吃。”小瓶中的药服下，平一指只觉头晕晕的，如果不是扶着桌子，肯定会倒在地上。

沁儿在一旁再看不下去，想过去扶，乌观音却将沁儿拦在门外。

“我给他吃了治失心疯的药，明天一早，保证还你一个神智清醒的平大夫。”匆匆将沁儿送走，乌观音回到房中，看着平一指已晕在桌上，“平一指，你也有今天。”

“师姐，你给我的不是断情？”

“当然不是。”乌观音对平一指倒是佩服得紧，人都失心疯了，竟然还知道药是什么。

“师姐，为了救沁儿，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这药倒真不必。”

“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你还想着她？”扶起平一指到床边，乌观音轻笑一下。“我可不想像盈盈一样。”边说边落下床边幔帐，“被当成别人抱上床。”

药力散去，平一指只觉周身像散了架一样，头也痛得要命。睁开眼，乌观音枕在自己手上还在睡。看着乌观音睡得香甜，回忆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再往前回忆，就是从后花园暗室中救出沁儿和令狐冲的场景，沁儿醒了就要找令狐冲。自己的药救不了令狐冲，是乌观音出了方子。看着睡在手臂上的妻子，虽然是夫妻，但由于对医术的见解不同，三年前自己和她就一直各住各的互不往来，今日怎么会突然……？任平一指再怎么回想，也想不出个所以，头却越来越痛。剧痛之下平一指也不愿再想，换了个枕头给乌观音枕着，抽回自己被压麻的手，翻身继续睡。

“平一指，你好绝情。才刚睁开眼睛就不理人家。”手环在平一指腰间，乌观音在平一指耳边抱怨着。

被乌观间这么一闹，平一指再睡不着，没有回头理会乌观音，只是睁开眼在床边四处看，目光突然锁在刚刚那只小瓶子上。

“乌观音，你下药！”

“你要我怎么办？你气闷于心,人也变成失心疯。我也只有这个办法。”

“你乌观音的金针,多少气,引入什么脏腑精准不差毫厘,你会没有别的办法?”转回身对着乌观音，平一指本想找乌观音理论一翻，但从坦诚相见的一瞬，平一指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郁气于心，若用金针毫厘之差都有可能对你有所损伤。我不要冒这个险。”边说边躲闪着平一指的眼神，乌观音似有千般委屈“这药服下会怎么样你比我更清楚，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跟你一起？”

看着乌观音的表情和她手臂上清晰的指痕，平一指也很后悔自己刚刚所说。从床边扯了被子给乌观音盖好。“天色也晚了，你就在这里委屈一夜吧。”

“平一指，我要刚刚那个枕头。”

木然伸出手让乌观音枕着，平一指盯着房梁，经脉上的失心疯好了，心中的失心疯是不是也该醒了。

听着耳边乌观音呼吸声渐匀，平一指一个人望着房梁也快睡着。半梦半醒，就听到外面有人砸门。

“平夫人，大小姐突然腹痛，想请平夫人过去看看。”

乌观音被吵醒，心中不悦，脸色也阴沉。“知道了，就去。”边答应边从床上坐起来，平一指把衣服拿过来，乌观音只一伸手。

无奈地帮乌观音穿好衣服，“大小姐这胎受忧思扰乱严重，将来怕是会落下病根。”

“平一指，你可知大小姐的心脉为何总也不能愈合？”

“经脉接合本需同宗，大小姐的心取自东方不败，二者并无亲缘。所以即使接继，也只是维持。如心脉不再受大的冲击，倒也无妨。”

“她这般不要命，又日夜兴叹，怕是到时难保母子平安。”想盈盈深入冰湖，又放血救人，如此不爱惜自己和孩子，乌观音觉得自己神医之名已摇摇欲坠。

“心脉不全，本就不该生育，但大小姐极力要保这个孩子，我们医者也只有尽力而为。”送乌观音到门口，平一指突然看到乌观音转身，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还是面门被亲了个正着。

乌观音匆匆来到盈盈住处,盈盈已脸上痛得全是汗珠.见乌观音进来，盈盈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乌姐姐，我肚子好痛。”

到近前诊了诊脉，又摸摸盈盈的肚子。“这孩子定是在冰湖里受了寒，现下四肢抽筋。可能踢到你了。我开些温补的药给你，喝下去就会有所缓解。”到一边写了方子差人拿药，乌观音拉过盈盈的手放在肚子上。“从现在开始，她会动了。你摸摸。”缓缓伸出手放在肚子上，盈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手心上移动过去，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盈盈，我再问你一次，这孩子你真的要么？”

“乌姐姐，早在我跳入冰湖之前，我和这孩子将来会怎么样，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这是你不要她的最后机会。”

“我要她，她一定会是很美很乖的女孩。”

听着盈盈的话，乌观音想起令狐冲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在担心盈盈的想法要落空。

“如果真的要她，你现在就要好好活着，我开给你的药不能再倒掉，不许再去冰湖边，更不许不吃饭。”乌观音数着盈盈的罪行，“令狐冲昨天还问我你和孩子怎么样，你要不要见见他？”

“他？他想见的，应该只有这孩子吧？”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盈盈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是你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事实。”

“是么？可她的父亲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想起当日听说自己怀了孩子，令狐冲的那句不可能，盈盈的心至今还冷冷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的这句话开始让自己觉得伤心？就这样爱上他了么？还是自己在这场戏中演得太久，已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不是有了别样的感情。

从平一指住处回到冰湖小屋，沁儿到令狐冲房间门口，想敲门叫他出来，突然发现并没有什么想他说。只是觉得靠近他，心便感到安定。正想着，屋内令狐冲走了出来。“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外面寒气重，在外面站着干嘛。”

伸手拥住令狐冲，沁儿靠进他怀里。“我不想嫁给你。”

见沁儿这样依着自己，却说不想嫁给自己，令狐冲就知沁儿是心情不好，“那你娶我。”笑嘻嘻地抱紧沁儿，头抵在沁儿额上，“让我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看着令狐冲真如小媳妇一样的表情，沁儿不禁笑了出来。

“笑了就是同意了。反正今天你的被子也献给兔子们了，你就睡这里。”拉着沁儿到床边，把她按到床边上坐下。

“喂……”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沁儿刚在床边坐下，就又站了起来。“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睡，我到那边。”指指桌边的四只板凳，令狐冲又把沁儿按回到床边。

“这板凳又冷又硬，你还是回这里睡吧。我们挤一挤，大不了就像在思过崖……”声音越来越小，沁儿低着头。

“算了，像在思过崖，睡到一半还要被你骂是猪。”心中虽然千肯万肯，令我冲还是躺在四只板凳上没动。

“如果睡到一半实在不舒服就过来睡，我不会打你。”

“我怕自己变狼啊。”半开玩笑地从板凳上坐起来，张牙舞爪地向沁儿那面扑过来。

“快睡吧。别闹了。”转过身，向里面让了让，沁儿也不理令狐冲自顾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