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难续

在冰湖之畔住了一个月，令狐冲的伤已大好。终日有沁儿相陪，日子倒也不觉无趣。这一日早上起来，令狐冲兴冲冲地跑到沁儿门口，“沁儿，我们今天去打猎吧。”可喊了半天，屋内却无人回应，担心沁儿出事，令狐冲推了推门，门竟是虚掩着的。屋子里一部医书摆在桌上，其他一切如常。

沁儿不看医书已久，突然翻出这个，难道是她的心脉又有问题？黑木崖上两位神医，平一指现在疯疯魔魔，沁儿应该不会去找他，剩下一位，想到乌观音，令狐冲想起她现在跟盈盈住在一起，本想前去寻找沁儿，又怕自己前去影响盈盈情绪，只好坐回屋中。

“令狐冲，出来帮忙。”屋外传来沁儿的声音，令狐冲立刻飞奔出去。沁儿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只兔子，那兔子全身是血，肚子胀得像只皮球，想是一只即将生产的母兔。

“帮我准备针线，剪刀，热水和酒。”沁儿表情严肃，吩咐令狐冲准备东西。

“噢。”跟着沁儿的吩咐准备好物品，沁儿将刀用酒浸了浸，又喂了些给兔子。

“沁儿，你不会是要剖兔子吧？”

“对，母兔子炖汤，小兔子养大继续炖汤。”把兔子塞给令狐冲，“你帮我扶住兔子。”

才不相信沁儿会将兔子炖汤，令狐冲小心地按住兔子，看着沁儿很紧张的剖开兔子的腹部，取出十只小兔子，又仔细地为兔子缝合伤口，清洗。

“令狐冲，我给你的药给兔子半颗。”

“喂？”想起那药是沁儿亲手专为自己制成的药丸，现在竟多了一只兔子分享。令狐冲有点不满，却也不敢惹沁儿不高兴，不情愿地拿出半颗，用水化好给兔子灌下去。

把小兔子一只只洗好擦干，沁儿抱着小兔子进了屋，“令狐冲，把大兔子端进来。”沁儿点好炭火盆，又拿了床被子铺在火盆边，将小兔子一只只地放在被子上。

大兔子放在火盆边不一会儿就醒了，许是伤口痛得历害，不停用脚去抓。沁儿见状忙用随身的丝帕系在兔子伤口上。安顿好兔子们，沁儿一抬头就看到令狐冲盯着自己傻笑。

“你笑什么？”

“我的沁儿，要做一群兔子的娘了。”

“早上出去走走，就看到它在草丛里，想是小兔子太多了生不出来。我想起见过平大夫教过我开刀缝合，就把它抱回来。”

“又是平大夫。”嘀咕了一句，令狐冲从外面又弄进来一盆水，“先洗洗手吧。早上你也累了，今天我来煮饭。”

“那就请令狐公子煮些粥来，给这些小兔子充饥。”

“沁儿吩咐，令狐冲不敢不从。”出门煮粥，令狐冲坐在炉边，回想着刚刚沁儿微笑着看小兔子的表情，眼神中流出来的温柔感动得自己差点想哭。自己与她相处了那么久，从没见过那样温柔的眼神。突然有些嫉妒那些兔子，令狐冲见粥开锅，胡乱地倒入碗中，拿进屋中。

“沁儿，粥好了。”

“这么烫，会烫坏小兔子的。”舀了勺粥放在嘴边吹吹，刚想喂给小兔子，令狐冲凑过来，把勺子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令狐冲！”

“我也想你喂。”

又舀了一勺，放到令狐冲嘴边，“喝吧。”

“这么烫，你谋杀亲夫啊？”

“你把粥喝了，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沁儿板起脸，往前送着勺子。

怕沁儿生气，虽然烫，令狐冲还拿起碗放在嘴边。

“你真的喝？你的伤是烧伤，再遇热会不爱好的。”怕令狐冲烫坏自己，抢走粥碗，沁儿仔细检查令狐冲有没有异常。

“沁儿，嫁给我吧。”如此亲近的站在沁儿对面，令狐冲觉得再继续这比邻而居的生活实在太过折磨。

推开令狐冲拉着自己的手。“我去外面看看粥，你照顾小兔子们。”说完转身走出房间，房间里留下一样很饿的令狐冲和小兔子们。

匆匆逃到屋外，沁儿才发觉心又跳得好快。这样的请求怕是再有一次自己就没有能力抗拒了吧？可真的要嫁给他，好像又有很多事情没有准备好。平一指现在疯疯魔魔，如果因为自己嫁给令狐冲刺激到他，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如果跟令狐冲远离黑木崖，那么他也要远离孩子，虽然他从没说过，但从他每次见到乌观音欲言又止的眼神，自己也感觉得到，他并不愿意离开。

煮好粥，又做了样简单的小菜端回房间，令狐冲正哄小兔子们吃东西。半截麦管，放进粥碗，一只只抱起小兔子到碗边，凭着本能兔子吸着麦管，一碗粥已被兔子们吃了大半碗。

“看不出来，你还很有办法？”

“没办法，谁让沁儿喜欢它们，我也只有尽力讨好。兔子，兔子，以后我令狐冲就靠你们照顾了。你们要乖乖地，不要惹沁儿生气，要不然你们这么可爱，她不忍心骂你们，我可就遭殃了。”

“令狐冲你再不过来，就没饭吃了。”

“我吃饭了，再见。”冲着兔子挥挥手，令狐冲很乖地坐在桌边。

“沁儿，我看到你在看医书，最近哪里不舒服么？”

“我没事，闲来无事随手翻翻。今日崖下有集市，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在冰湖小屋闷了一个月，令狐冲早就想下崖走走，听沁儿要自己同去，立刻答应“去去去。”

“你去了这小兔子们怎么办？你在家照顾它们。”

“沁儿你……”刚想理论，见沁儿弯弯笑眼看自己，令狐冲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比从前动不动就给自己一掌的东方不败更可怕。放弃了想赖着沁儿一起下崖的念头。令狐冲叹了口气，“好吧，我留下来照顾它们。”

“那我走了。”胡乱吃了一口沁儿像有急事一样起身就走，走出几步转过身沁儿回头望了眼在认真吃饭的令狐冲，“兔子它爹。”沁儿只比出口型，却没发出声音。说完转回头，匆匆下崖去了。

到了崖下，乌观音已等在那里多时。“沁儿，你也太慢了。令狐冲有那么粘人么？”

听乌观音说着，沁儿脸上一红。“早上捡了只难产的兔子，帮它开了个刀。”

“只在神医门住了几月，你都会为动物开刀了？看来平一指对你真是倾其所有了。”乌观音开着玩笑，一点都不嫉妒平一指喜欢沁儿。

“我也只是见过一次平大夫为家中猫开刀而已。对了盈盈最近怎么样？”

“吃了你拿来的雪参，身体已经好多了。孩子也很好，应该是个女孩。”

“平大夫……”沁儿其实一见到乌观音那时就想询问平一指近况，可怕乌观音多想，沁儿还是把平大夫的事都排在了后面。

“平一指现在还是每天看医书，谁也不见，估计没个月余，是好不了。”乌观音知道沁儿早问又怕自己多想，索性就把平一指近况全说出来。“他本就是医痴，这个样子也不奇怪。我们快走吧，我刚才见到前面有卖金线的，很漂亮。”

“刚好我也想买些针线布料。”两人在集市上转得开心，这边黑木崖上却乱作一团。

“教主，山下有人说要上山拜祭东方教主。”向问天在议事厅里坐得正发慌，外面就有人传来消息。

“来人是谁？”

“来人带着兵马，想是朝庭中人。”

此人现在上崖定是来探东方死讯是真是假。可恨自己只是传令下去要教徒传说东方不败已焦于后花园之火，却没有摆下灵堂。假如这人真的上崖来探，不是被人发现其中秘密。

“传我的话，来山上拜祭东方教主者先在山下沐浴，方可上山。”

“教主，可需准备灵堂？”

“那倒不必，差人准备灵位放入列位教主牌位，后花园挑棵最高的树高挂挽联。后花园多派人把守就是。”

吩咐人下去准备，向问天又叫来人铺开纸笔，亲手写了挽联和祭文。不到一个时辰，后花园中百花落尽，萧肃异常。

带人亲自到后花园看看，向问天对后园布置很满意，差人在树下放好条案，摆好酒壶酒杯，放上一架古琴。阵风吹来，白兰花瓣落在桌上，真有那么点让人感伤的意味。

备好吊唁之地，山下十几人也来到山上。眼见挽联高挂，却也不相信东方死讯，但转至灵位前，来人看了眼香灰。向问天顺着来人眼光看去也发现东方灵位前香火虽旺，但案上却不像左右一样有灰。正想着如何收场，也不知平一指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捧着医书，一脸兴奋。见了向问天也不管左右是什么人“教主，属下找到救治烧伤之法。”

见平一指前来，向问天心生一计，“平大夫，你醒醒吧，东方不败已经死了。”顺手指指东方的灵位。

“你说东方死了？”闭关钻研医书十几日，平一指只记得当日从火中救出沁儿时，沁儿呼吸困难，满脸烟火色。看到东方灵位，竟信以为真，抓起灵位，眼中竟有泪水涌出来。“我还是没来得及救你。”

“平大夫，让教主安息吧。”从平一指手中抢过灵位，放到案上，向问天叫来青龙堂堂主送平一指回去。

“可怜这平大夫，教主死后日夜自责，竟然痴魔至此。”向后一位长老长长叹了口气。

“东方不败真的死了？”十几人中有一人书生打扮，虽是男子却生得粉雕玉琢，听说东方死讯眼泪涌得比刚刚平一指还凶。如果不是身后一位高个子的公子扶住，怕是这书生能当场哭倒在地。

“东方死了，平一指疯了，那令狐冲呢？”高个的公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身边的白虎堂堂主。

“令狐公子为了救东方教主，也葬身火海。”向问天只觉得那人问得有些奇怪，回答着，边转身看了一眼。那高个公子竟是田伯光。如此说来刚刚哭得伤心的书生必然是东方不败的妹妹仪琳。

“死者已矣，各位的情谊，东方教主在天有灵定会看到。崖上入夜奇冷，各位还是尽早下崖吧。”差人打听到沁儿下山去，怕来人撞上，向问天赶紧下了逐客令。

“江湖传言东方教主死而复生，不知这次是不是也一如往常?”人群中一人站在厅前，冲向问天笑了笑。

“东方教主多次死里逃生，全凭平一指的医术，如平大夫疯疯魔魔，就算东方教主一息尚存，怕也枉然。至于江湖传言死而复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亲眼见平一指发疯，山下同是来凭吊的二人也哭得伤心。来人确定东方已死，带着同来的一行十人，匆匆下崖去了。

差人悄悄留下仪琳和田伯光，向问天安排他们去冰湖小屋等沁儿。仪琳一推门，就看到令狐冲对着一堆兔子发呆，时不时有几只爬向火盆，令狐冲就把它们拉回来。

“兔子们，你们的娘回来了。”听见外面门声响动，令狐冲以为沁儿回来，自顾地和兔子说着话。“你们的娘也真不够格，把你们扔下就不管了，我们不理她。”对着兔子絮絮不止，令狐冲也没理会进来的仪琳和田伯光。

“令狐大哥。”听说姐姐死了，又见平大夫疯了，看到令狐冲这样对着一堆兔子说话，仪琳以为他也疯了，眼泪立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

“仪琳，你怎么来了？”听闻仪琳说话，令狐冲回了下头，正看到田伯光递了块丝帕给仪琳。

“向教主差人送我们到这里。”

“令狐冲，你没死啊？”田伯光过来拍了下令狐冲的背。

“当然没死，死了你跟鬼说话。”

“那姐姐呢？”见令狐冲没疯，仪琳一高兴，哭得更凶，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口气来问问东方。

“下崖买东西去了，一会就回来。”边回答着，令狐冲却不敢离开小兔子们，生怕哪只不小心爬进火盆。

“田兄，仪琳怎么哭得这么凶？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我哪敢？再说到了沁儿眼皮底下我欺负她，我不想活了？”

“算你识相。仪琳，你哭什么？”

“向教主说姐姐死了，还在后山摆了灵位，挂了挽联。”

想是为了掩人耳目，向大哥才会说东方不败已死，想不到仪琳却信以为真。令狐冲笑了笑，“仪琳，你姐姐现在活得好好的，你放心。”

话音刚落，沁儿也到了冰湖小屋。手提着一只大包，看样子收获颇丰。

“你姐姐回来了。”仪琳走出房间，看到沁儿，就奔了过去。

“仪琳？怎么哭成这样子？”抱住仪琳，见仪琳的眼泪不断线地流，沁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不哭，姐姐在这里。”哄着仪琳，两道凌厉的目光向田伯光飞去。

“你看我做什么？是向问天说你死了，她才哭成这样的。”

“向问天说我死了？”沁儿也明白向问天这是权宜之计，定是有朝庭的人再次来寻自己。但心中不免气愤。

“是啊，平一指还装做救不了你深受刺激发疯，演得我都快信了。”

“平大夫……”想到平一指还没有恢复，怕是死讯真的刺激到他，沁儿转身向黑木崖上平一指的房间跑去。

眼见着沁儿听说平一指发疯就跑下山去，令狐冲心中难免有所振动。她的心中，平一指终究是占了一个角落。看着沁儿下崖，令狐冲挤出个微笑，“田兄，你帮我盯着这些兔子，我去取些酒来。”

“你干嘛养这么多兔子？”

“沁儿今早上捡回来的。”

“以前姐姐也是喜欢小兔子，不过那时娘生了弟弟，抓来的兔子都给娘炖汤了。每次杀兔子姐姐都会哭上一整天。”回忆着往事，仪琳缩了缩肩膀，田伯光适时地送来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拿着坛冰醉放在桌上，“放心，我会这些兔子我会养得肥肥的，让它们天天陪着你姐姐，再不会让她哭。”令狐冲又从沁儿拿上崖的包中找出只盒子，铺好被子，把小兔子一只只放进去。

“令狐冲，数月不见，你的失忆症好像好了。”

“好倒没有，不过沁儿聪明绝顶，被拆穿了而已。”傻笑着回忆当日情形，令狐冲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扮失忆？唉？她怎么会突然扔下平一指跟你住一起？”田伯光拿起令狐冲面前的杯子，喝了口酒，“你老兄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服你个头。”伸手打了下田伯光的脑门。“不过我前些日子受了伤，沁儿陪我在这里疗伤。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沁儿回来剪了你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