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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破甲,有情人几时归去(二)

霁月高风

三日后,上善都城慈灵,端岚宫内,正午阳光照进一簇,挂满八角宫扇的红线坠在殿梁上。红线纠纠缠缠,密密麻麻,身着一袭月白锦缎的方炜夷折下一柄八角扇,他伸出手将扇面撕下,丢给一旁着一身米白烫金福寿宫装的站立的白发翁,轻声嘲弄道:“这扇面的皮都皱了,也没有肌肤的光泽了,去,再给吾王找一幅来。”他说得轻描淡写,一旁的白发翁也轻声诺道。两个人之间的交谈平静无波,却生生吓到左右侍立的白净小生,他们双手交插在一起颤颤巍巍,冷汗已经慢慢渗出。

方炜夷心情格外的好,他快步走到大窗前,只见透光的纱随风轻弄,异志,墨黑的蝶翛然飞进,它附着在轻轻浮动的白纱上,舒展自己的羽翅,之间背面间深藏着明透的深蓝。方炜夷正兴致勃勃,笑道:“不怀好意的家伙,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也好,留作扇面蝶吧。”他黑漆漆的眸子惊人的发亮,从侧面注视着他的白发翁知他他一向不喜笑着露齿,可此时却为了这么一只小蝶跃跃欲试。他轻轻叹气,正想说着什么,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女的银铃声。原是一位着嫣红妃服的豆蔻小妹,她梳着俏皮的双环,一支蝴蝶雨燕小簪两头各有一把,圆润的耳垂上挂着浅粉珍珠铛,她此时正陪同一旁身着妃色妃服的同龄小妹,她们两个相貌极为相似,不过一个嘴角上处有一颗痣,一个鼻尖上辍着一颗,两个人其他地方基本相似,连着装都尽心尽力做到相似。而此时的方炜夷见着她们,却收起了笑,细细眯起眼,道:“这两个就不错,就要她们的了……”

远处的双姝全然不知到即将发生什么,她们尽情笑着,笑得前仰后合,却完全不掉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

白头翁阴沉着脸,他毒辣的目光似瞅准猎物的老鹫即将出手,他怪异的笑了笑,亲自退下。不久又复而又出现在窗外,远处的方炜夷吩咐人拿来一盘醋酸李子,尽情的看着远处的好戏。伴随着他清脆咬声的,是那白头翁走到哪两姐妹跟前,那两姐妹恭敬的迎合他,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很快就一同前往彼时微微泛着风浪的深湖上的小亭里。小亭屹立在那里,远处微微染绿的树挂并不遮掩目光,方炜夷又戏弄起未飞走的黑蝶,而那头却发生了意外,上一刻风还平静,可下刻白发翁突然出手,将那站在护栏边的两姐妹一同推下,动作干净利索,复又执起石柱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他云淡风轻,可落水的女人们却只挣扎了几下,便呛入了大量水,痛苦地无目的翻旋了一阵便沉入了深湖里,不久又面朝下珍贵的衣衫散落,连绣花鞋都被蹬掉了,颤颤巍巍地勉强浮出,白发翁却面色不改,淡淡地挥挥手,一众不敢救助的奴仆便去捞起年轻的尸体,入目躺在浑黄的泥土上的两位年轻尸体,谁又会与不久前刚刚欢声笑语的姐妹花挂钩呢?麻木不仁的一众,连神色都不在变,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

白发翁此刻出手了,他从腰又摸出一把光亮的匕首,他从还未浮肿的浸泡的湿腻的尸体上取下人皮,他取完便笑盈盈地走了,留下的却是还存着鲜亮颜色的血肉模糊……

方炜夷看得津津有味,他瞧到最兴奋的地方还拍手叫好,可是左右的人官会察别人心,他们看见当匕首从白头翁身上出现时,王上眼底的戏谑和不信任。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场屠杀后还藏有另一场……

不久提着两副略有血迹的人皮的白发翁便进了来,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嗜血的气息,他原本甚浑浊的眼有了光亮,他沟壑万缕的脸皱起,眼向下,颇像谄媚一般笑道:“王上,人皮来了……”

他本以为可得什么封赏,因为往常就是这般,可是得来的却是一句:“可这人皮沾血又滑腻腻的,吾王怎么要?嗯?”

白发翁原本笑着的脸僵硬起来,他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反问道:“可是往常奉上的人皮也是这样的,只是这次的占了点水而已啊王上!”

方炜夷讽刺毒辣地开口道:“哦是吗?那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便不再忠心吾王,所以吾王交代给你的事,你都敷衍了事喽?”他面若桃花的脸此时却讽刺的阴沉着,眉头轻佻,红唇一抿。

白发翁即可跪下不断磕头请罪道:“不不不,只是世间剥皮之术,不可能不沾上血的呀!老臣本就是这世间第一画皮师,没有人能再超越老臣的呀!王上明示啊!”

可方炜夷却神色一般,他反而怒斥道:“大胆!尔等阉奴何能自称仆臣?况且明明是你学术不精,为有所成,便扯着老脸自称第一?剥皮怎么可能不会干净呢?便是你大胆狂徒的罪过!”

白发翁诚惶诚恐,他情急之下咬破了舌头,伴着血水飞溅竟说道:“老奴错了!老奴错了!请王上饶恕啊!王上!”

可方炜夷却丧失了耐性,厌恶的甩甩手,便见那两个白面小生即可将白发翁要拖下去。可那老翁知道即将有可能发生什么,他奋力挣脱开,屁滚尿流地奔过来抱住方炜夷的大腿,老泪纵横地哭诉道:“王上啊!请看在师生之情,就饶老奴一条贱命吧!老奴此后日日祈祷,为上善为王上祈求上苍啊!”

可是方炜夷在他抱上来时便踹飞了他,他青筋暴起,看着狠吐出一口鲜血的白发翁凄凄惨惨的样子,他笑地低沉,道:“好啊!便看在师生情谊,就让你满意顺遂地瞧瞧,吾王这个学生,技艺是否精妙到超过你,可以做到剥皮不染血!就那你来做吧!”

原本以为终于得到救赎的白发翁,此时却如魔附骨,不断地摇着头,想说什么却被来人用棉团塞入口里,被三五个人压在酒岸上剥开衣服,而方炜夷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同他一样的匕首,他惊惧地缩眸,却无济于事,只等眼睁睁地看着他步步走向自己……

随后是方炜夷一阵操作,剥皮用的怪状刀随意翻飞,像最矫健的燕子一样,那随着翻飞的血滴就像雨点,而弄污的不是人皮,而是方炜夷价值不菲的衣服。不久随着一阵呜咽难忍的恐怖泣泪中,他终于被活剥下人皮,血肉模糊在无意识地痉挛颤抖,血流不尽压实浸透了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神色不一,却又惊人相似,眼底的嗜血是任谁都无法抹去的事实。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准备丢弃他时,虚弱无力惨败至极得声音陡然响起:“我看见了……终有一天……那一天……你会被拆骨入腹……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所有人不为所动,以一种惊人的协调应着血水四溅的帷幕,似乎每个人都是恶鬼……那眼里闪着的是恶念……

翌日一早,片云巅内上善的早朝上,朝臣呜呼吾王万岁,由珠帘遮住的方炜夷的脸上闪烁着莫名意味。各朝臣也都人心纷乱,所有人盯着的是,那个长跪在正中的老泪纵横的中年男人,他头戴白冠,连腰间都缠着双层的白帷,他泣泪不成声,半跪半卧地道:“王上,昨日夜上,臣惊闻一双爱女溺毙御湖!臣恳请王上,彻查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我龚家族眷在天之灵!王上请恩准老臣为女收尸吧!”

所有人鸦雀无声,气氛即将凝固,彼时站立在左侧最前边女相姚涛眼底闪过一道光,她唇角勾起,娇柔的脸满是玩味,最上面的方炜夷一直在关注她,他回望她,轻描淡写地道:“逝者已去,龚爱卿心痛难忍自是人之常情,吾王不会怪罪于你,你便退下吧!”

所有人届时明白了他不想彻查清白,都藏匿着自己的小心思,玩着一手的鸦雀无声,而那被称作龚爱卿的中年男人,依旧倔强的渴望得到说法。此时却有一位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将领走出来,他身衬一件厚重的铜绿色官服,出声道:“王上!龚太师中年丧女,失了心地,望王上不要责怪!”说着他强迫龚太师起来,龚太师神情凄惨无力,满目荒唐凉薄,他似乎摇了摇头,又仿佛什么也没做……再得了方炜夷的早退恩准后,他向帮他一把的人道了一句颇为惨淡的:“董顾,谢你。”而那董顾闻他此言只是握紧了手,向他手里塞了些什么,便将他轻轻推走。

所有人就看着他背影没落寂寥,一步一晃,六神无主地走了。待了好久,才有人舒缓了气氛。

女将红苏博进言,她并未行礼,所有人习之为常,她只是与姚涛简单对视,然后道:“秉奏王上,近日派去同霁国骑缁王贺进槐密探的暗子,已带回消息。贺进槐宣称,若我上善助力他扶持母家太邕妃所出的三皇子贺惊辗夺嫡成功,便会还赠霁国东南数座城池作礼。不知王上是否愿意出兵,助力他早日实现宏愿,为我上善谋夺,毕竟那可是霁国东南,霁国战神楚煌王战死之地……英烈埋骨处,呵,他算得好啊!”

方炜夷一手微微撩拨珠帘,一手窝在腿上虚握,他并不急表态,反而冷静地计算着可以获得的既得利益。许久,见他还未表态,女相姚涛忽然站出来道:“王上,臣以为带澜将军所说甚是。若王上同意,臣愿举荐伏安侯林奕主战为将统帅三军。”

红苏博低下的脸上,若此刻看去慢慢心机叵测,她生有一张冷峻豪迈的容颜,此等容颜世间罕见,可偏偏她就生得好,那种精神气息是这朝上无人能出其二的,却被这群腐朽老儿称作“乖张暴戾”,可从心而论,不会有人从心底真正讨厌的。

红苏博见姚涛为她讲和,对她隐秘的笑了笑,而站在她身后的健壮男子却看着姚涛,有一刻的惊愕,却又出列抱拳讲:“只要王上同意,只要民心所向,只要老臣能主掌帅印,老臣悉听王上安排。”所有人都知道,在他诚恳的背后,是他多么激动、热血翻涌的内心。不少武将都纷纷唏嘘地看着他,他们小声议论着什么,却没有听清楚。

终于方炜夷答应了,所有人无不脸上带上两三笑意,可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女仆的声音。

“聘安公主到!”

所有人的目光,便聚集到那位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上,众人见来者身着一身翠鸟羽路孔雀蓝玛瑙镶串烫金缂丝宫装,无不看好戏地隐晦一笑,就等着这位脾气向来火爆的聘安公主,蛮不讲理了。

果然这位美貌少妇不顾脖颈上佩戴的玛瑙串左右拍动,甚至都不顾淑女礼仪,手提着厚重繁复而美丽的宫装半跑半走地来到方炜夷阶下,她顺便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姚涛,姚涛对此会心一笑,而红苏博则头疼起来。这位主儿向来蛮不讲理,今日不知又为了何事而来。

聘安公主啜泣着眼泪,她点绛紫唇紧抿,那泪水便似不要钱似的奔腾下来,她委屈地皱着眉头,大眼朦胧地看着上面脸色极为难看的方炜夷。方炜夷烦恼地加快滚动手里的王珠,他撇着嘴半分不想理她。

而聘安公主见此便哭诉道:“呜呜,王上啊!妾身实在命运悲泣,先王撒手人寰只嘱托我看顾未来王上,可王上却不信任妾身,不肯重用驸马……呜呜呜,今日早朝连这等大事都不知会妾身一句,呜呜呜,我苦命的驸马啊,可是冒着被打三十廷杖的危险,硬是忠心耿耿的前往告知妾身,若妾身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上善的朝野岂不是就被尔等带坏了!”她说着,竟又转过身指着这群大臣骂道。

方炜夷青筋暴起,紧抿唇角,而后低声说着:“堂姐……吾王何时将你同驸马一起划出朝野之外了呢?再者,驸马本就不可入仕,若非你百般纠缠,或许当初他插手内阁事务时,吾王就该腰斩了他,今日你又来胡搅蛮缠,到底是为这我上善政务,还是你驸马又想要换迁?”

他说的通透,导致聘安公主脸色青白,她显然被说中了,她有一刻的局促,却彻底破罐破摔,胡搅蛮缠道:“没错,妾身是胡搅蛮缠了,可是驸马才高八斗,玉树临风,上可比肩文臣之首文苑,下可裁止武将大卒,再怎么说驸马跟了妾身都是受了野,妾身哪有不感恩戴德,与他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呢!到头来妾身低三下四、不要脸面似的朝王上讨要,王上却没有半丝回护之意!妾身内心像吃了一个黄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您到底要妾身如何!”

方炜夷怒然暴起,他拨开珠帘,大手指着聘安公主被吓白的脸,大声怒斥道:“方卉卉!你多次干涉朝政,霍乱后宫,出手干扰中央民政下达!容忍你那该死的驸马强抢民女,抢劫乡绅财富,私贩商盐、铜矿,铁具!这那一条不足以抄家毙命!还有你!不要仗着先王是你父亲,便可有优越之感出手干涉吾王!你算什么东西?不过连城东门乞讨的老妪都比你强!”

聘安公主方卉卉听后顿时撒泼打滚,她竟不顾自己的颜面,散开自己的珠宝发饰,就坐到在大殿上撒泼,大声哭诉道:“父王啊!父王!您最疼爱的聘安今日却被竖子如此羞辱!呜呜呜呜呜!是我错付了!到头来还是妾身的错了!妾身百口莫辩!就让王上车裂了妾身和驸马吧!倒是罪大恶极,替天行道了!来吧来吧!就让他们来好了!你不是最爱杀人吗!今日你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去杀驸马也不迟!呜呜呜呜呜!”

顿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道:“王上!臣等附议!”

聘安公主方卉卉本来还在用力挤眼,期望掉下黄豆大的泪珠,可所有人都要她死时,她顿时恼羞成怒地夸夸站起,她连泪都忘了擦,便跑到朝臣中央,撕扯扭打着离自己近的人,她边用力打,便埋头怒骂道:“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怂恿王上冤害我夫妇二人!你们去死!去死!去死!啊!”

被她扭打的人挣扎着,都看着这个实实在在的泼妇,无言以对。

反而红苏博和姚涛神情自若,原本聘安公主方卉卉想去扭打她们的,可当看见红苏博半抽开腰上随身携带的长剑时,她深深明白她才不会和她争辩,只会认认真真动手砍了自己,而她会全身而退,半点罪名都不会落到,方卉卉顿时打了个寒颤,便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群老顽固们,而她却被自己太过繁复沉重的衣襟绊倒了,她哼愣了半刻,殿内慢慢爆发出一阵细细嗦嗦的笑声,他们忍得泪都流了出来,却不敢发出太响的声音。

连方炜夷都勾唇嘲笑,姚涛则万事不关心地观察着沉默严肃的伏安侯林奕,她见林奕并不关心这里,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她便肯听他又在神游天外了。

而红苏博却神色诡秘,她弯着唇却笑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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