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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破甲,有情人几时归去(一)

霁月高风

孤铜铵深深勾起嘴角,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搓搓自己的鬓间,郑香茗头疼地看向他,问道:“许是痛风犯了不成?那便戴上那副抹额子,遮遮风。以前总是冒着风雨上山采风去,我不叫你去你不肯,还怪我不解父母官慈心,那我是大度了,大度不管你了,你瞧,这头风病反反复复,我瞧着,不是折磨你,而是磋磨我!每每都要我摸着灯下黑来为你缝制内裳,到头来,我是半点好也没落着,反而落了一个耽误你升迁的名声,哼!”

郑香茗不解气,便又为他紧紧披衣,扯着他腰间的那条破了封线的官带,便又责难道:“以前瞧着你孜孜不倦用心亲为,怎么这一返京来你就懈怠了?日日伴着我看灯赏花游船?怕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你老娘,日日要你供奉端茶在旁?瞧这破带子,都已经磨烂了封边毓文,你肯定是时不时地又与人听曲儿去了!既然不喜欢,何必去呢?道声谢,请顿茶酒回了便是。何必折磨自己,听着头疼繁褥?”

孤铜铵见她一连几问,难得见到她如此苦口婆心,便将自己腰上的官带提了提,打趣道:“好好好!官带再去职司提一条来,抹额我也带上,你安心处着,我也愿意陪着你日日一处,若非如今王宫哪里臭鱼烂虾一哄而上,我自己不愿看着官场陷入沉沦,你的病情又这样时好时坏,那我早就致仕还乡,享领官奉,届时自可随心所欲,待在乡下过过种豆数瓜的日子!”

郑香茗也欢愉的笑了,她从发间拿出一支小簪,用那尖细的尾部将他那崩线的绣文整理,只瞧着她在一进一扣见便将线绳穿了进去,她那娴熟的手法即便是上等绣娘,也不可比拟。孤铜铵伸出大手捻了捻那绣文,慢声道:“香茗啊!等上善来人后,寻这医者来为你看病,我们便回老家兴明去可好?”

郑香茗将簪子插回发间,看着孤铜铵白发参差,不禁鼻尖一酸,略微抽泣,以袖遮嘴,道:“好的呢!你愿意走就走,去哪我也不能不跟着去,心放不下的。但……还是想回巴蒯看看,看看我们那间小竹楼是不是还在,在的话,还想进去看看……活得越久啊,人就越发念旧了……真是想念那蜀黍饼子的滋味了……”

孤铜铵开怀一笑,他半分不似郑香茗的感怀悲声,他充满豪情豁达低吟道:“三十年故交淡泊如水,欲罢还休止。左不过情谊深深诉说浅,一壶酒便尽了哀愁。”

郑香茗向前走去,看着对面人行,软红十丈,倚栏凭望着锦绣夜景,问道:“伤春悲秋了,到底因为病重。你说王宫蛇鼠一窝,是何缘由?”

孤铜铵提着花灯便也跟去,也是心下怅惘一片,但吹着清醒的夜风,依旧老实的带上抹额,便道:“桀王回来了……他彼时回来究竟欲意何为?他终归是我的学生,我看得懂他要下什么棋,但他这些年变化太大……可谓是一岁一变,连曾经与他最亲近的我,都不能跟他说上半句,他心思深了,不像是有什么可以绊住他的。就因为这样,我才心下忧心,少年不识情爱,日后便不解情意,这孩子自小便是她托付给我们的,她早故身亡,心下最放不下这条血脉,到底是伤了这孩子……”

郑香茗也说:“王后一去,陛下再不受约束,倒真算得上是随心所欲和继后玩闹。继后终究是性子急操,不好说话,整日撺掇着陛下尽情享乐、好大喜功!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何苦牵连小辈?太子殿下终究坐拥储君,正光殿上必然为他,可继后吃相难看,朝陛下挖来你给太子殿下做老师,如今太子殿下是你的学生,而那孩子又被驱逐出王宫,安于那禁宫一角,活生生看着废太子死去,心上的伤哪里是可以补得?日后……”

她不在说话,却眼神担忧地看向孤铜铵,孤铜铵回望,静悄悄地说道:“你是说……逼,宫……”

郑香茗点点头,道:“这并非胡诌,你还记不记得博仁宫授课的第一堂课上,你问:皇族为何立命。太子回说:为储事安国,为君平天下。那时所有人都称颂叫好,陛下也略微欣慰的立在一旁,可桀王却说:无为而立命,无欲而立足,愿似追风,无欲则刚,无为则束。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扶不上墙的。他也状似游山玩水,享乐其中,无为政治,可是多年前陛下因他误伤太子,便铁囚桀王,废了他的身骨,自后再不能习武,也便断了登位一说,自此所有人便将目光转移……而此后他便离了云胡,在外十年游历大好河山疏解心中抑郁,可如今他回归,我再想到那番状若无事、随口一说的话,我便觉得不寒而栗……”、

孤铜铵沉默,郑香茗手抓紧栏杆,便道:“无为而立命……无欲则立足……愿似追风……无欲则刚……无为则束……多么平淡的字眼,却暗含着多少坚忍?不知这十年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为何变得这么快?从一个处处坚忍的孩子,变作一个捉摸不透的深渊,他要追什么风?束什么物?”

孤铜铵沉痛闭眼,他扶住郑香茗的肩,四下看了看,见安全便低声苦笑道:“这……这真是造孽。陛下自愿坠深渊,我等臣子即便忠心,天恩不受,仅此一句便可堵住我的嘴。我不愿再管,总归是陛下欠了王后一条命,如今受亏欠的孩子要讨回,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说不。那便等风来,静待雨去。太子是我的学生,先生我领收他数年供奉,也还他治国韬略,非我绝情负义,是尔等生死报应因果之劫。若有违大势所趋,灾降国运,才是我身死也不能换的。既然如此,我便要着手准备早日脱身。”

郑香茗也点头称是。

……

真正的深夜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你认为那是光亮,实则是你的心存幻想。黑夜不会因幻想而褪去,光明也不会因幻想而强大,黑暗总在光明身边,光明时刻需要黑暗,因为黑暗,方能衬托光明,光明是黑暗的产物,黑暗是属于光明的希望。光和影便折射出万物的美与丑,你我一同沐浴在赤裸的世间。这也便是天下第一栖凤楼存在的缘由。

外传栖凤楼为名为利,江湖外道苟视性命,可真正的栖凤楼,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栖凤楼聚集天下数不胜数的圣手,内部森严至极,所有的内部主人并不唤姓名,只听信物指挥。况且江湖任务栖凤楼不在意细微,只搜集重金重力之事,曾雪原夜猎杀亲王大臣,也曾酒肉池撂倒千人,无数人将黄金珠宝名作输入栖凤楼,却没有人能结识一位凤人,书信传话,见字毙人,不见客主,只问十字缘由。这是栖凤楼囤积巨财之术。每一位凤人来无影去无踪,往往任务结束便数年不出。外人对栖凤楼又爱又怕,故而三国朝廷都力剿栖凤楼,可是都寻不着去路,往往完整出发,完整归来,顺便带回相距千里的主战之将的左耳。

瘫坐在榻上的淮柯,手中执着一卷书,默默看着。地下跪着的红衣年轻人恭敬端正,他们两个都不做声响,只听到木扇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偷偷摸索着的声音。淮柯将目光从书上挪走,他青丝微绾,身上透着慵懒,他仍旧眉目温润,眼神明亮,一双杏目细腻异常,他看着窗上映出的微微人像,他清朗如玉的声音响起:“阁下若有要事详谈,便请进来喝一盏茶吧。”

那人像微颤,不久便逃遁,淮柯丝毫不在意,对年轻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答道:“主人,属下无名,愿请主人赐名!”

淮柯撇撇嘴,道:“我最是不会起名,去的人叫做齐鲁,你叫燕赵吧!你若认为可以,便这么称呼。”

年轻人微愣,片刻便回答:“燕赵愿意!主人夜谈属下是为何事?”

淮柯淡淡一笑,一手撑着脸庞,一手执卷书,道:“要你去办件事,我要你送一封信去霁国陌方,交到枫叶所主人贺五公主贺婧浓之手。并转告她,避开所有人。”

燕赵点头,便见淮柯从书卷中拿出一封信,又反复看了一眼,便塞回信封中,转交给燕赵,道:“信收好,若这种事办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不是吗?”

燕赵接过信,便退下。只见淮柯四下无人,从榻上起身,拍了拍衣衫,便出了室内,看了看乌云遮住月,轻声笑道:“唉!日日都去和他玩,我竟也不嫌烦……”

王宫,馨香园, 鲲鹏宫,太子居室,帷幔遮蔽安神香清香怡人,地龙还未撤去,温暖如初。锦红帷幔里的男子此时却陷入梦魇,他眼下乌黑,手脚微微颤动,此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昏暗的月光照应在来人的湛蓝裙摆,湛蓝与深蓝在光影中烨烨生辉,来人清润的目光透过织锦帷幕看向里面的男子,他轻轻一笑,走到香炉边,翻开绿松石镶嵌的炉盖,在里面放上一金黄色的香丸,见着香丸生烟,便盖好。走到男子身边,静静瞧着男子变幻莫测的脸色,他一声轻笑,蔑视的看着梦魇中的男子,他离开榻前前往月辉窗前,凝望着园内的植木,道:“你就是个傻子,我的皇弟……你啊,这是位优秀的储君,所以啊,你便做一辈子储君吧!长兄答应你,长兄不做皇帝,但要坐坐云胡的王位。谁叫她需要我呢?她心之所向,我赠她便是……”

昏睡中的男人越发激动,他挣扎着,他憋到青紫的脸证实着主人的痛苦,他似乎想要呼救,想要得到帮助可是那一缕缕青紫的烟雾,向是认他为主一般,缓缓游入他的鼻腔。

淮柯背对着他,眼底甚浓的黑暗平静地直视月亮。他终于动了,静悄悄的走到炉前,翻开香炉,未燃烬的香丸只剩半颗,他伸出白净的手,翻开香丸从中捡出一粒小珠子,笑道:“谢谢你了,皇弟。谢你为皇嫂吸尽香毒,让为兄得到里面的珍奎,为了皇嫂你也要勉强再活久点。”

一拿到东西,淮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帐里痛苦挣扎的人默默痴语:救我……救我……

……

与此同时,上善都城慈灵郊外的一间青白瓦双层墙府邸,一只大红灯笼高高悬着,上面以水墨渲染着一只墨色游鱼,大而圆的鱼瞳正盯着斜前方。这座府邸看守牢固,但看双层的墙壁间横隔着较大的鸿沟,四四方方的鸿沟里经月光一照,寒芒倒刺灵光闪闪,便可知晓主人家对防守的重视。

府邸里,竟有几位身着白色宫服的白面男子瘦瘦干干地窥视着内里的春光乍现。

那门并未关紧,犹可从缝隙中看见女人皎洁细润的手臂,她一双玉素手紧拉着鹅黄帷幕 ,皓腕上欲坠不坠的是一只红玛瑙象牙双响镯,红得通透静谧。

女人看不见面容,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匍匐着的男人不再动作,伸出小腿将男人生生踹了出去,虽没有用太大的力,但到底男人摔在了冰凉的地上。

那地上的男子身心俱疲,他疲软地将手臂撑着身躯,入目,男子神情阴郁,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他表情难看的很,眼底是压不住地痛恨厌恶。女人完全拉开帷幕,她显露在红绸被下的软酥美体珠圆玉润一看便知是个熟龄美人,可面容上的她就像个孩子,小巧而略圆的脸上娇憨之感的五官无不展露着女子的风华。她此时就正大光明,眼神赤裸裸地注视着被她踹下床的光咯男子,她樱桃粉唇勾勒着嘲讽的弧度,她伸出手臂将地下男子分明有型的下颌掰住,她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子,他拥有着柔和的五官,那一双丹凤眸时常闪着幽森,明明外表是温润君子,可是内里却肮脏的犹如蛆虫。

女人放肆地用力,男人含恨怒视,可女人却像看不到一般开口道:“连学都学不像,你说空白长了这么一身像她的皮囊,要你有何用出?”

男人也自讽道:“呵,堂堂我上善赋有盛名的女相姚涛,私下里却是个痴心不改的磨镜,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被称作姚涛的女人被激怒,她将男人踹开,声韵不辩喜怒,道:“贱人,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你该知道,若不是我和苏博扶你上位,你还当真以为,自己能够活着坐到那个位子上吗?我不介意上善新君暴毙而亡,重新从宗室中选一个孩童来。”

那男人眼中愤恨无以言表,他突然站起,以修长的手指着姚涛的脸,咒骂道:“你就是个肮脏的破鞋,每每上你我都觉得脏!你凭什么掌管吾王姓命?红苏博和你一样,表面风光霁月,实则千人骑万人枕!你们就该一起辞了官归到性窑里!”

他被姚涛生生掌掴到侧脸,嘴角凄下血来,他红着眼绝望地又闭上。姚涛逃怒极轻笑,她强迫地将小她七岁的男人压到床上来,她轻佻地勾引着男人的身体,直到男人忍无可忍脸红气喘痉挛起来,她动作行云如水,却不肯到最后给男人最幸福的快慰,她恶劣地咬着身下男人最为敏感的耳尖,她极度厌恶地道:“方炜夷要论脏,还有谁比你父叔脏呢?他强占了你的母亲,欺压自己王弟的原配,可你父亲却不敢声张,他心底厌弃你们母子,所以才终日酗酒最后纵马撞死在龚波宫门,你应当知道的,他那天是想撞死你的……呵,你到底是谁的产物?你心底还不清楚吗?你父亲死后,你所谓的父叔却又勾搭上了自己的姐姐魏佳公主,最后生了个什么?似乎是没有耳朵的怪胎,最后怎样了……被魏佳公主的驸马亲手剁成了肉泥啊!喂给谁了!疯了的魏佳公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瞧,你们方家到底是多么恶心?好在那种猪病死了……”

身体的快慰到达极致,可是头脑却无比寒凉的上善新帝方炜夷简直欲仙欲死。他坚韧地开口道:“他不是急病死的……啊~他是,他是,啊~被你和红苏博,啊~亲手塞进棺材里生生憋死的!”他话说到最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到达最高点,他惊惧的眸子不在,像是报复一样他反客为主,将姚涛压在身下,用她的身体疏解自己。

姚涛没有意料到他的反应,被他强行压占,她又气又恼,她用力挣开男人,却又被男人从后边再次压占。她紧缩这眉头,怒骂道:“你这个小贱种,我说过了你不行,你不能动我!可你还不听我话!”

方炜夷只顾着发泄自己身上的暴虐因子,根本不顾姚涛身上被他留下的青痕。他阴郁地拉扯着姚涛的青丝,他咬住姚涛的脖颈,感受着姚涛的敏感寒颤,他的意地笑了,道:“是啊,最骄傲的世间红卿姚涛尽然被一个劣根男人压在身下孟浪,只要想想都觉得恶心!你真恶心!不知道我满足得了你吗?”

姚涛感受到他的加速与激进,她从后抱住了方炜夷的脖颈,她也掐着他,恶狠狠地到:“你不配!”

方炜夷伸手掌掴了姚涛,姚涛显然一愣,眼里俱是惊涛骇浪,他将她翻过身来继续,一手撑开她的腿,一手压制着她,暧昧不清地道:“怎么?没有被人打过吧?尤其是男人?那么就让我来欺负你,让你瞧瞧吧……”

……

屋里的骇浪惊涛,惊吓得外边的男子们颤着腿。他们俱是惊恐万分,陛下打了姚相!竟然不顾姚相反对强占!他们从他的表现中,似乎想起了死后不久的上任王……他们不寒而栗,围抱在一起气泪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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