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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雪客,双姝并蒂莲(一)

霁月高风

 那名叫枞桦的小男孩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他天性便想要亲近晏槊,他主动地上前一步向晏槊要抱抱,晏槊那冷峭的脸上难得出现温柔,他便躬身屈就枞桦,将他抱起,他道:“枞桦,是取自《娇耳》里的:风风雨雨,与子同宗,枞木丛丛,桦树相偎吗?”

  昭柏丽微微颔首,那双青葱的手慢慢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似忧伤似追念,那般失神地道:“是的,不过更是《娇耳》的最后两句:娇耳荼荼,索树繁生,风风雨雨,与子相守。孩子的父亲取得……这也是他唯一会的诗经了。”

  晏槊微愣,一手逗弄着自己怀里的男孩,一边微微试探的说道:“可知这孩子的父亲是何人,若想要找到他,我帮你。”

  昭柏丽听着他的话,沉默很久,慢慢呼出一口气,然后释怀地道:“不过江湖一客,江湖儿女嘛,总是来去如匆匆,都是一厢情愿,哪里值得去寻觅。不过,好在枞桦是他留给我的礼物,也是他生前唯一的念想。”

  晏槊微微摸摸枞桦的头,为他抚平青白色的衣衫上的褶皱,然后试探地问道:“他?”

  昭柏丽倒是通透,不过握紧的双手,暴露了她此时略微沮丧的内心,道:“两年前,京都的一场暴风雨后,他最后一次来寻我,那是他全身都是血,被雨水淋湿,伤口已经化脓了。他说他此次来,是向我告别的,说他父母为他寻了一门好亲事,他是想要跟我一刀两断,从此不再相见。当时我信了他的鬼话……他总是爱骗我,后来我反应上来,托人去打听,这一打听却收到了他的死讯。听他们说,他一个人,与围攻他的仇人们拼了命,后来才知道,是有人知晓了我的身份,他为了保护我杀了那个人,所以遭到了他们家族的报复……至于他的家人们早就远离伤心地,没有人在乎他……他真是傻,为了一个风尘女人,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枞桦不明所以,只是大眼看着他们,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来,想是看见自己母亲泪落眼角,所以着急着要安慰她,可是自己却不能说话。

  晏槊道:“那人是清明罗氏罗重瑾吧,我曾经路过清明地界,远远地看过他一眼,的确一表人才,潇洒浪子,不想却是这样为情所痴之人,他既救你,也算是我的恩人。可知他藏在哪里?”

  昭柏丽凄凉一笑,像是戳中了她的伤心处,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她急忙背过去,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故作坚强地道:“罗氏的人不允许我为他收尸,他母亲怨我,所以不承认我是他的未亡人,可是我尾随着他们,还是找到了,就在出清明地界不远的岳阳枯木竹林里。”

  晏槊向罗瑜要过一块丝绢,递给昭柏丽,低声徐说道:“好,我知道了。逝者已去,生人勿殇。你们母子先在我摄政军候府住下,待我找到合适的住宅你们再安顿下来,不迟。”

  说着便给罗瑜和战珏一个眼神,他们体会到后,便去带走昭柏丽和枞桦已经收拾好了的的物品。

  昭柏丽跟着晏槊,待上了马车后,她细心问道:“一别经年,我们也再不是小孩子,姬大哥,我是唤你旧名姬引陌合适,还是现在的晏槊合适?”

  晏槊微微看向马车窗口外,不经意回答道:“均可,你唤哪个合适,便唤那个。”

  昭柏丽伸手,为自己儿子枞桦拂去嘴角吃剩的糕点屑,便又开口说:“不知姬大哥是否婚配,家中是否有嫂嫂?若不问清楚,柏丽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失礼,请兄长告知。”

  晏槊听她说到这个,似是想起了什么人,嘴角微微上浮,眼中有了神采,眉目缓和了太多,道:“还未曾……不过已经有了属意的人,是个很冷清,但很会做丹桂雪莲膏的贵人。”

  昭柏丽看着他的改变,心中有些好奇,面上浅笑,道:“看来,枞儿要有舅母了,想必是个很好的人。”

  晏槊微笑,重复她的话道:“是啊,是个很好的人。”

  ……

  宴席开了一半,众客已经是欢欢喜喜,熟料,却杀回一个程咬金来,远远地便听见一尖锐的女声,她道:“梅姐姐,这还真是可看雪景的好地方,不如叫王爷将王府迁到这里来,这样年年雪景,梅姐姐都可以看到。”

  但但众人听见她这么说便有些反感,更何况是上位的四清振候府的主人,王府女主人,俪锦郡主苟氏脸色早已恼红,而本来就正喝的上头的四清振候马卉光,更是气得站了起来,可奈何出言不逊的对方是女人,他不好太过发作,只好双手握拳放在身前,给了自己夫人苟氏一个眼神,苟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当家主母,岁现在经过岁月沉淀,脾气已经平缓许多,可谁人不知当初的俪锦郡主是个脾气火暴,可谓是行走的火石一,点就着的,待人们看清楚来人后,更是心有余悸,为首的女人是谁?骑缁王王妃梅嫣啊!自待字闺中时,俪锦郡主苟如兰便与她像是仇敌般,两人一见面话不过两三句,便当街打起来,就算圣上在时,她们也不会有差,一样的吵嘴斗殴。

  苟如兰眯着眼睛看着耀武扬威的梅嫣,噗的一笑,转着兰花指捏着帕子的手指着她,道:“呵!看看,来的认识谁呀?原来是骑缁王妃梅嫣梅贵人啊!我说谁那,大老远的就听见唧唧喳喳的叫唤,聒噪!”

  梅嫣还没缓过神来,就发现有人竟然敢指着自己,刚要发怒,就见指着她的人是苟如兰,她立马便有了斗志,回嘴道:“我也道是谁,原来是你啊!本来我心中还很喜这宅子,可知道你住过,那还是算了吧。本宫觉得脏。”

  苟如兰一点都不急,细眼一打量她,就笑嘻嘻的道:“怎么,这些个年头不见,你还发福了?这肚子隆起,是又有了吧?我猜这次是不是又要为骑缁王添一个小棉袄啊?那好啊,我第一个给你随礼!”

  梅嫣见苟如兰戳中了她的痛处,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

  而她身边环绕的两个女人,君柚华裳便宽慰她道:“梅姐姐莫动气!小心肚里的嫡子!”

  而那尖酸的华裳便颇有所指的道:“梅姐姐不要跟她这般见识,她想生还没有机会呢?”

  苟如兰一向是个怼人怼到憋气的好手,她们各自婚嫁后,便离得远了,她们这一走便没了可以怼的人选,苟如兰憋了这些个年,见她们要三挑一,心中欢喜的厉害,便出言怼那华裳道:“你这丑婆娘净说些个什么话?也不看看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生?为这心中的那些个尖酸都要死一死,苟如兰我实在佩服。毕竟没有几个人,敢想梅王妃那样勘破生死!”

  听着她的话,众人无不大笑,梅嫣气得越发厉害,那华裳吃了瘪,心中暗恨,算是见识到了苟如兰的厉害,便杵了杵君柚,让她来。君柚便上前骂道:“笑什么笑!骑缁王妃都敢得罪!”

  坐上的戚紫馨见此不免上前,说道:“骑缁王妃入京,为何不同骑缁王一块进宫面圣,倒是先想起了来这四清振候府?”

  梅嫣看见戚紫馨,面色上有些难看,便扯回哪没本事的两人,对着戚紫馨道:“见过戚妃娘娘,妾身身子不适,恕妾身不能行礼。这,没能面圣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妾身也不好违背。”

  戚紫馨见梅嫣拿太后来挡事,只是露出了平常见不到的嘲讽,悠悠地开口道:“本宫也非那等执拗的人,既然王妃身子不适,那便更应该回府静养,甚至此次入京都是不合适的,怎地骑缁王这么不会照顾人?”

  众人都听清楚戚紫馨的弦外之音,便是:你嚣张跋扈拿太后挡事,既然我不好为难太后,你怀着个孕,瞎跑什么,怕是早就失宠了。

  苟如兰见戚紫馨加入她的怼怼阵营,心中更是欢快,便忙叫来坐上自己的女儿马若云,道:“是了,王妃怀着孕身子,自然不好操劳,可还是硬撑着来为小女祝生,想来小女应当直面感谢才对。来,若云,快叫王妃娘娘。”

  马若云端的是淑女姿态,可自小便随了自己母亲苟如兰的性子,心中对梅嫣是厌烦的很,见有机会怼她,更是加着劲儿娇声唤道:“小女马若云见过王妃娘娘,愿王娘娘岁岁平安,早诞麟儿。”

  梅嫣被这些人怼的怒气无处可发,变绞着帕子,一口银牙咬地响亮,后槽牙更是咬地紧,气地挥挥帕子,对着戚紫馨说:“好,那妾身便告退了。”

  说着便捂着肚子,气生生地走了。

  那贺婧浓刚刚回到席上,见众人笑得有些怪,便走到戚紫馨身边问:“戚娘娘发生什么了吗?”

  戚紫馨笑着回她,道:“没什么,一只怀了仔的母鸡刚才聒噪的厉害,被马家主母轰了去。”

  贺婧浓被她说的微愣,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是微微的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今天夫子是留了功课的。题目有些难,小五得好好想想。”

  戚紫馨便拉着她,走到苟如兰的面前道:“宫中有些琐事,便不能为令嫒庆生了。”

  苟如兰本来就高兴,见她不想多留,也就道:“那臣妇便恭送娘娘和公主了,若云。”

  马若云闻声便恭敬地向她们行礼。那坐上站立的马卉光远远地听她们要走,也微微拱手行礼。

  戚紫馨便拉着贺婧浓,带着一群宫人们出了府,刚刚出府,戚紫馨便开口问贺婧浓:“小五觉得四清振候府如何?”

  贺婧浓自然知道她的话暗藏之意,可她故作不知,便道:“景色甚美,想必是除了宫内,京城中最适宜赏景的了。”

  戚紫馨听她话不在重点,便走远了些,让她过来,暗道:“我是说主人如何,可否深交,能否助力?”

  贺婧浓倒也不满她,自若水节宴会后,戚紫馨便隐隐察觉她和晏槊之间的关系,虽然只是猜想,不过她猜中了,他们的确联手了。

  贺婧浓平静地看着她,波澜不惊地道:“马家主母苟如兰是个爽快性子,与她交往可以,却不能交心。方才在席上时,我便发现四清振候府,虽然表面上是马卉光大人当家,可暗地里真正操刀蓄势的,却是主妇苟如兰。可见此人表里不一,想必那脾气火爆,是她为了蒙蔽人的幌子。如此,刚刚她赶走了人,想来戚娘娘也站在那里,一定是帮了手的。苟如兰是个厉害的,竟会借刀杀人。”

  戚紫馨忽的反应上来,她平常也算是冰雪聪明,竟然在这等小宴上,被用来当刀子使,她心中不舒适,嘴上也暗道:“我也是不设防,想来这些年,我与那苟如兰虽不熟识,确也帮过她大小数次,怎地,她是要一直将我当猴子耍吗?”

  贺婧浓微笑,慢慢提醒她道:“如今骑缁王入京,打的是太后的旗号,戚娘娘不妨想一想,这众皇子中,那几位是他们的势力?宫中的贵人们又是以谁为首的?”

  戚紫馨便下意识道:“皇子?是老三贺惊辗和老六贺清著,至于宫妃,那就是邕妃太俭紫和蔺妃蔺竹!那他们此次进京,看来是不想走了,他们的目的就是皇储之争!”

  贺婧浓接着徐徐善诱,道:“那又有什么势力可以支持他们呢?”

  戚紫馨紧锁峨眉,忽地舒展,道:“老三的阵营想来必定有太后、邕妃和骑缁王,然后就是老六、蔺妃,甚至大到会是整个河源军候太家,邰康师府卢家。”

  贺婧浓勾唇一笑,面带嘲讽,道:“有了一就有二,那会是谁与之抗衡?”

  戚紫馨慢慢转过身,才走了几步,便回头对贺婧浓道:“是以大皇子贺秉盛为首的,那二皇子贺斌祜一定会支持他,勤妃肖吉安、锦妃马尚阳,甚至是这四清振候马家,鲁北将军府肖家!他们必定会为了争皇储之位而大动干戈,那我的祯儿便处在尴尬的地位,动也不是,静也不是,他们必定会对我祯儿下手!而我们母子,便会是头一个猎物,近年来陛下的身子早已不好,他们这是要……”

  贺婧浓接着她的话道:“他们这是要上位逼宫。”

  戚紫馨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闭眼,才缓过来,就悠悠地开口,语气有些颤抖道:“小五,戚娘娘会尽力护你平安,祯儿的身体……其实戚娘娘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对我来说,便是尽我所能,让你嫁的远些,避免遭到战火的袭扰。”

  贺婧浓深深地看着她,拉过她的手便上了马车,才坐稳,贺婧浓便给了闲修钰一个眼神,闲修钰心领神会,静默地站在马车旁,打量着周围,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够惊扰她们。

  待周围彻底安静后,贺婧浓看着双眼有些红的戚紫馨,她斟酌良久,忽地开口:“以戚娘娘之间,北朝惊轮女帝如何?”

  戚紫馨缓过神来,柔柔地开口道:“北朝第一位女皇帝,功绩功盖四合,在她的治理下北朝由衰败转兴,史上称为“惊轮之治”,她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她愈说愈发现了什么,但她早有准备,只是微微张大眼睛,道:“小五想成为她那般?”

  贺婧浓微笑,缓缓拿起案中的琉璃玉盏,道:“我可不想和她一样逼宫造反,我要的是贺氏正统,霁朝第一位女帝,能够励精图治的第一人,惊轮女帝只是为我顺民思想上的重要一棋罢了,任何人都可以用来利用,哪怕是早就化作了灰的青史人物。”

  戚紫馨到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觉伤心,因为她早就知道,她的小公主从来不是个善类,可对她,贺婧浓就是用利用后却不致命的方式,对此她没什么损失,她只是道:“小五手中的是否抓紧?”

  贺婧浓深深地看向戚紫馨,好像这一刻她是那么的认真,戚紫馨从未像这样一般的正视她。

  良久,贺婧浓道:“我手中的利刃是要用到最后的,摄政军候的支持一定是最为稳固的,至于吉家,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我了。”

  戚紫馨审识利弊,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将自己手中的势力交给贺婧浓,她道:“如此,虽然足以跟他们抗衡,可还是万万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戚娘娘就将我戚太守府,作为你的后盾,想来更好些。”

  贺婧浓微微颔首,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说。

  戚紫馨也疑问地道:“既然皇储之争,那么中宫皇后也避免不了被卷入,小五决定拉拢你桓娘娘了吗?”

  贺婧浓喝了盏茶,片刻才回道:“不急,桓娘娘会亲自将桓国公府交由我的,而我们现在有了军权、政权,还是少了些,唯一要务便是寻找商贾之家,戚娘娘可有推荐人选?”

  戚紫馨也喝了盏茶,那清热的菊花茶沁人心神,她的内心也安顺了些,慢慢放下茶盏说:“我倒是有个人选,既不太过张扬,又是个势力会拉拢的人选,那就是岳阳的霍家,现在的家主,是霍家的老太爷霍满,与我戚家有些渊源,我可以为你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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