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霁月高风
本书标签: 古代  古风虐恋  女强 

骑缁王进京(二)

霁月高风

三日后,骑缁王贺进槐已经携王妃梅嫣抵达京城,可是他们并没有先去给当今圣上贺擎徵谢恩,而是直直地驾着马车,回到了那太后已命人清理整顿了的王府。

  远在皇宫的贺擎徵本来还因等候着他们,而连一顿早膳都未进,此时饥肠辘辘的他在听到此消息后,早已脸色滴黑到狰狞的地步,他握紧龙椅上的龙珠,面对着龙椅,连叹三声,后又道:“此等麸皮焉能守我霁朝江山安稳?”他将他的王弟贺进槐比作麸皮,那种浓重的不屑和鄙视使人发麻。

  早在那珠帘后站立的戚紫馨见此场面,并不觉得吃惊,她早已见怪不怪,她端着热腾腾的秋菊芸豆羹,缓缓莲步微移走向贺擎徵,她将热羹放下,然后径直拉过在生气中的贺擎徵,不免玩笑地道:“陛下这是执拗了,怎地与这麸皮一般见识。我想你是饿极了的,快尝尝这利于消化的秋菊芸豆羹,味道极是甘醇,这肉添的刚刚合宜。”

  贺擎徵见着心上的人儿,气也消了大半,便温润地对她调侃道:“卿卿你是出了名的不善厨艺,让我猜猜这到底是何人所做。”

  戚紫馨听着他温润地唤她卿卿,不免羞意乍现,双手捂着脸庞,眼神躲避,嗔怪道:“多大人了,还唤卿卿,祯儿都不叫我娘亲了,没个正形!这豆羹做得这样出色,哪里出自我手,自然是小五亲自熬煮的,你啊!有这样可人心的女儿疼着,还不知道珍惜,这些个公主行列里,怕是再难出个像小五这般可人心的了!”

  贺擎徵听她提到贺婧浓,才有了正形,他端着盏用瓷勺挖着羹,喝了一口才道:“啊……是时候给这些个丫头们找良婿了!皇后和其他宫嫔那边说了什么吗?”

  戚紫馨被他的后知后觉逗笑,便打岔道:“其他的我可不插手管,她们尽是些从小便养尊处优的,更何况都有各自母妃宠着,量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可是我们小五不一样,自小便可人怜,我这当母妃的,当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练就个识人的火眼金睛,可不能让那些个俗人子弟,占了天大的便宜去。我算是看出来了,今后谁娶了小五,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说你也要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跟皇后娘娘都在张罗着人选,一定要保证,给我们小五找个最好的郎君。”

  贺擎徵在她说这些个话的同时,早已将那盏豆羹消灭了个一干二净,他满足地道:“这豆羹真是美味!”

  戚紫馨见他打岔,便愤愤地怼他,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可是全占了啊,你可不许只享受不干活啊!”

  贺擎徵温柔地对视她,为她拂去刚刚因说话而激动的鼻尖上的汗,良久才道:“等骑缁王的事告一段落,我马上便为她们选婿,我保证给小五的是最好的,好不好?”

  戚紫馨听完才满意地笑了,下意识地道:“可算是将你给贿赂了,你这堂堂霁朝国君,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贺擎徵爽朗一笑,无奈的道:“你啊!对了,祯儿近日可好,西北那边偶有动乱,我忙着处理巩固霁朝的势力,我也有小半个月未去看他了,不然等我处理完这些公务,我们一同去吧。祯儿的身体也是我和你的心病,我命珍珠找了些有名的神医,想必不日便来了。”

  戚紫馨本来笑眼晏晏,待提到自己所生的七皇子贺徐祯时,脸色明显差了起来,贺擎徵看着她的脸色不好,便出声相劝道:“祯儿的身体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寻找到续命固元的良方。”

  戚紫馨勉强一笑,她双手扶住贺擎徵的臂膀,眼睛看着他的眼镜,道:“都是我的错,若我在养胎期间,能安安稳稳的渡过去,就不会遭奸人毒手,在我的用具里下毒,那祯儿就不会,自一出生便带着胎内的毒,每到寒冬腊月里他都会浑身皱痛。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没有一天是好受的,好在有小五那个孩子陪着祯儿,祯儿喜欢小五,勉强能挺过去。”

  贺擎徵无奈地低下头,沉默良久,道:“神医们总会找到治病的方子的……”

  他说这话时明显虚的很,戚紫馨听得明白,便道:“好了,豆羹你既然已经用完了,那我便走了,不打扰你了。”

  ……

  咸翔殿,咸祥宫,微升的香炉烟熏,带着淡淡的芍药、川贝、沉木味,贺婧浓显然不在里面,因为她是闻不得香的,戚紫馨更是知道,因此她们便在门框边。

  贺婧浓先开口道:“戚娘娘,叫小五来是有什么事吗?近来天气越发寒凉了,我怕祯儿那里病发的早,便要去守着呢。”

  戚紫馨是真心地道:“这些年,你做的一举一动我也都看在眼里,我知你早就将祯儿看作是亲人,有你陪着他,我这个当母妃的倒是安心了,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不过祯儿那里,是有御医们操持的。可见着,这些年你也大了,是时候为你寻觅佳偶了,我带你去参加四清振候府的柳岸宴,四清振候家的主母苟氏为她的女儿庆生辰,便邀请了各大家族的子女去参加,到时候,戚娘娘好为你择一择良婿。”

  贺婧浓瞧着戚紫馨对自己婚事的强硬态度,不免心中暗道不好,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婉拒她,只好答应了。戚紫馨让人撤了熏香,好在这熏香,只是起到个清神养性的功效,贺婧浓虽然不喜,可奈何在这宫里是司空见惯的,她也闻了这些年,多多少少就不受其影响了。

  戚紫馨将贺婧浓拽到内室,亲自下手为她挑选衣装,甚至为她画眉弄妆,贺婧浓身上穿着有些隆重的宫装,有些不适的耸耸肩,待戚紫馨亲自为她上妆时,她闻见了那敷粉的浓重的脂粉味,便不经意的打了个喷嚏,谁知道,倒是吹了自己一脸的粉,待妆容完毕,戚紫馨还跃跃欲试地为她盘头戴钗。

  终于,贺婧浓被戚紫馨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遍,入眼,只见贺婧浓身着一件云烟淡紫的绮绣罗衫,因着天气冷了,便套了个保暖的外衬,上面纹着云纹,带有暗暗流光的罗素,玉琉璃串成粒粒被点缀在全身。她那双眉早已被画成了入鬓远山,眉心处点缀着最近流行的纹饰,双眼依旧冷清只不过越加迷离,颇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含蓄。

  红唇微微熏染,点缀着血色,她本就生有一最完美的嘴型,不厚不薄,相得益彰。那青丝早就被顺成霁朝皇室最经典的淮阳坠,后面的青丝散下,头上点缀着灵鹊翡翠,碧玺荷花鱼,银饰仙鹤。零零散散插着两支玉兰钗,由着一条乳白色的帛布挽起后面的高坠,剩余的帛散下在青丝中。

  好一派端庄清雅的皇室风雅,是平常的贵家子女无法比肩的淡淡风流。

  贺婧浓穿戴着这些,只觉得沉重,不方便。她哀怨地看向戚紫馨,不满道:“戚娘娘你是怕没人娶我吗?那好了,你就叫我穿戴着着一身珠宝华服,随随便便在大街转上三转,你信不信他们还没看见我是谁,长成什么鬼样子,就成群结队地强着来找你,向你求娶我?”

  戚紫馨嬉笑,她打趣道:“那好啊!我霁朝民风开放,戚娘娘为你娶来几房夫婿如何?”

  贺婧浓失笑,便张开臂膀,戚紫馨面前转了两圈,后一脸妩媚地道:“戚娘娘我美吗?”

  戚紫馨失神地道:“美,比戚娘娘还美……比世上的任何姑娘都要美,我的小五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

  宫外,四清振候府外,戚妃戚紫馨携着贺婧浓乘着马车颠簸片刻,便来到了四清振候府的门口。此时宴会还未开始,侯府外是刚刚到来的马车,贺婧浓她们还未起身出去,便听见外面的人议论:“你看这香车宝驾,光用料就是宫里上等的梁桦木,你看这外面披被着的丝绸质地,一看就是燮州上供而来的杭酬……这这尽是宫内难得的宝贝,想必一定是宫内的贵人来了,果然好大的排场。”

  贺婧浓微愣,道:“戚娘娘,宫内的东西为何这样珍稀?这杭绸不是只进贡给父皇和桓娘娘吗?难道每个宫的用度都超额吗?”

  面对贺婧浓的三连问,戚紫馨倒是淡定的多,道:“这宫里那里是什么账目清明的地方,不过都是背地里做了假账,用些理由,搪塞给那些不识冷暖的贵人们,这都是宫内司空见惯的事了,不足为奇了。不过我们咸祥宫倒是清明,这些账目都是楮梨姑姑管着,她向来是管账的一把好手,我倒是放心的,我们咸祥宫清白的很。今日用的香车宝驾乃是皇后娘娘借的,她是知道的。你不必担心。”

  贺婧浓沉默良久,见今日不宜谈这些,便耐下心来将这些问题藏在心里,等到和晏槊商量。

  贺婧浓先是被闲修钰扶下车来,然后待她站定,便顺手扶着戚紫馨下了马车。一时间,所有的金枝玉叶尽是看着这里,纷纷向她们行礼问安。待戚紫馨让他们起身,在侯府门口招待客人的掌事们都留了心眼儿,马上通报给还在柳岸宴现场布置的,四清振候家的主母苟氏。苟氏心中微动,虽心中火急火燎的,但多年主事的经验,依旧使她从容不迫。她给还在梳妆中的女儿马若云传话,让她准备的要充分。便收拾好自己,向着会客厅走去。

  贺婧浓扶着戚紫馨,立于一旁,戚紫馨倒是从容地应对着只身上前的贵夫人们,顺便为他们介绍着贺婧浓。贺婧浓于此只是冷淡的一笑,虽冷淡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要是硬说那就只有太过冷淡了,不过谁敢吱声呢?

  待含蓄片刻,众人们便拥簇着贺婧浓等人,一同到达了会客厅堂,而男人们,便早已安排到柳岸宴现场去了。贺婧浓和戚紫馨刚一踏入会客厅堂,当家主母苟氏便端庄得体地笑着迎来,道:“四清振候府苟氏见过戚妃娘娘,见过五公主殿下。”

  戚紫馨依旧淡然,道:“起身吧。今日令媛生辰,是喜庆的日子,家主夫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不知府中尚可安好?”

  苟氏起身笑着回答道:“近来府中事务繁忙,不过臣妇一人还是能够应付的,府中家人都还安好,多谢娘娘关心。”

  说着,苟氏便招呼着众人将她们领向柳岸宴的方向。

  柳岸宴,其实就是在一片露天的空地上摆上宴席,正值寒冬时节自是没有植物可以观赏的,但周围有一个人工小湖,岸边栽种着几株柳树,那柳树早就枯了枝,可近日白雪飘飘,也是薄薄的覆上了雪,倒是应了叫做柳岸宴的用意。

  好在周围有几十个暖炉,倒是还叫人有些热意。人人都被招呼着入了座,他们还在等着今日的寿星,四清振候家马卉光的嫡次女,俪锦郡主苟氏亲生女马若云,京城响当当的淑女。

  戚紫馨和贺婧浓被安排坐上了两侧宴首,不过却是相对的,而四清振候马卉光和夫人俪锦郡主苟氏皆坐在正前方。

  而人们聊得正热,宴会的主人翁也盛装待发的出席了,马若云一袭桃粉色罗衫,外面穿着暖和的绯色外衬,上面绣着丁香蝴蝶,因外层是蜀锦质地,甚是闪耀夺人,她挽着留仙坠,头上戴满了各色珠宝,自然显得温婉高贵。她先是走到宴中间,向上位的父母行礼,然后对戚紫馨和贺婧浓行礼问安,最后才坐回自己的席位上。这宴会虽是指明是给她庆生的,可是每个人都知道,是给她甚至给所有未嫁女性选婿的,所以是按未婚男女一席的规矩坐的,霁朝民风是很开放的,只要不做出出格的行为,都是让人接受的。男女同坐还算是勉强接受,不过却要隔开相当距离,未婚配男女要以扇遮面,这也算是扇面的宴会。

  在贺婧浓身边的便是马若云,马若云弯弯的月牙眉,迷蒙的丹凤眼,的确是个美人,但却是与贺婧浓形成强烈对比的美,若贺婧浓是月华下赛霜菊花,那马若云便是枝间笑俏脸的桃花,一冷一热,瞬间便挑动在场男女的眼。

  可是只大致看,便可以看出贺婧浓的五官远远要比她冷峭,这种冷峭其实就是皇室对凡夫俗子的淡然,因为不入眼,所以从未在意的高贵,但让人迷惑的是,贺婧浓其实并不如马若云那般标志,可就是有种高压一头的感觉。

  宴会进行的很快,贺婧浓见戚紫馨正忙于与其他夫人们一起择选良婿和贵女,便向其他贵女一般离开宴席,不过她并没有想偶遇佳人,只是往没人的凉亭里去,她坐在凉亭里,喝着热茶,赏着雪景,的确,四清振候府是个赏雪的好地方,若晏槊在就好了。她正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想到了晏槊,便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其他的。

  ……

  四屏街,空月楼,原本满是客人的花楼里忽然闯进了一群暗卫,而贺婧浓正想着的晏槊便走进空月楼,他着一件深蓝色劲服,腰间雷打不动仍是那块浑黄古玉,不过发髻间却竖着一根桐木簪,虽有些朴素,可胜在质感很好,倒显得他平白少了些冷意,多了些人气。见他们闯了进来,那些个所谓的恩客都跑光了。

  之所以他闯进空月楼这等花柳腌臜之地,全都因为半刻钟前,还在府中的晏槊正准备着衣物,去四清振候府去看贺婧浓,可战珏却来通知道:“属下和罗瑜已经打听到了昭氏姑娘所在的地方,不过事情有些复杂,还请主人亲自去,就会清楚。”

  于是晏槊便来到了这里,其实到这里还未进去时,晏槊便了然,显然他不惊讶,毕竟一个孤身一人,没有靠山的姑娘,有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怎么可能清白地活了这么些年。那为首的,穿着妃色衣裳的鸨母,见他们的来者不善,便叽叽喳喳地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来我这空月楼闹事,你们是不想活了吗?你们知不知道我这空月楼背后靠山是谁啊?季军候司椎啊!”

  晏槊只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便挥了挥手,道:“把所有通道封锁,好好盘问她们。若有反抗,便杀了。”

  那些个女人们早就吓得躲在鸨母的身后,奈何人太多倒显得有些戏虐。那鸨母吞吞口水,害怕地道:“大爷,我们这空月楼做的,无非是这些个流水的生意,皆是清白姑娘,您到底要干什么?”

  晏槊被她的那句“清白姑娘”给激怒,他一步一步上前,道:“清白姑娘?若像你说的那般清白,你们空月楼还如何盈利,对吧?”

  鸨母被他一语中的,瞬间跪下,惊恐地道:“大爷饶命!饶命!”

  这时罗瑜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晏槊面前道:“主人,昭姑娘找到了,不过……”

  他还没说完,便有一个瘦弱的女子拉着个仅仅三岁的男孩子,顺着他的话说:“不过还带着个三岁的哑语孩子。”

  她看起来瘦弱,身上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衣裳,发间仅插着一个钗,落魄而素净,不过她五官姣好,眉眼弯弯,红唇齿白,可惜那双圆眼里透着死寂。

  晏槊见此,抿抿嘴,上前去,停在离他们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前,他蹲在那个男孩子前,他本就生的绝色,甚至不敢让人相信世间竟有男子像他这般,怎奈何他平常他过冷漠,便无人敢接近他,甚至是惧怕他,竟叫世人忘了他的一副好容颜。

  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个白净的孩子,那孩子像是天然的跟他亲般,竟然乖巧得顺着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

  晏槊缓缓站起看着眼前的昭氏,言语间尽是透着亏欠,道:“孩子很像你,从今往后你跟孩子会好好的,请你相信我,我会让当年的冤屈重审的,还你我和死去的亡魂的公道的。”

  昭氏沉默良久,看着晏槊,她的眼神恍惚,渐渐红了眼眶,道:“七年了……恍若隔世,似在昨日,七年前的鲜血还在流着,我昭家满门,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然而,这些年生不如死,到不若就死在那场屠杀中,至少我还是干干净净的……”

  晏槊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七年前的冤魂依旧在呻吟着痛苦……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忘了过去吧,至少那还证明你还活着。”

  昭氏开口道:“是啊,这还证明我活着……我原名昭柏丽,这是我的儿子枞桦。他是个哑巴。”

上一章 骑缁王进京(一) 霁月高风最新章节 下一章 逢雪客,双姝并蒂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