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之战篇 第五章 细思恐极

身在众神殿之中，又有如此多的人在场，我不觉得这个人会自大到以为可以在这里杀掉我，但我还是本能的起身戒备。

“你们已经认识了？”索拉卡对我的反应显然有些出乎意料，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不断的往返。

“啊，是啊，”我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一个要杀你的人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闻言，索拉卡面带惊疑的看向那人，满是质询之意。

“这个嘛，我想我可以解释。”那人却是一脸的淡定，微笑着伸出右手来到我的面前，而我本能的后撤了半步以保持与他之间的距离。

想想看这个反应也实在是太露怯了一点，我犹豫片刻，还是与他握了握手，生硬的说道：“伊泽瑞尔，我可能也没必要自我介绍了。”

“玄晟。”那人报以自傲的笑容。

玄晟？我心念一转，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仓促之间想不起来了，暂时也没时间容我细想，看到玄晟转向索拉卡正说着些什么，我赶忙也将注意力跟了过去，想知道他打算怎么把话圆回来。

“事情也很简单，”玄晟盯着索拉卡，毫无敬意，用手比作手枪状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语带嘲弄的说道，“你在这里下了个咒，你不信任我对吗？”

下咒？不信任？什么意思？

趁着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我仔细回忆了那日玄晟从出现到离开的所有细节。确实，在刀刃即将切开我的喉咙的时候，他的确出现了反常的行为，似乎非常痛苦的样子。

我的视线悄悄的瞟向索拉卡，有点好奇她会如何回应。

“不错。”索拉卡没有做任何的掩饰，坦率的承认了。

“为何？”这次却是卡萨丁按捺不住，脱口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对你承诺的，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不信任他。”索拉卡语气坚决，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丝毫的不妥。

“所以你会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下咒，自己的手里就能拿着双保险了是吗？”玄晟呵呵冷笑着，表情不善，“解咒，否则别想让我做任何事情。”

听着他们的争执，我沉思片刻，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玄晟确实从头到尾并没有想要杀我的念头。

那一刀，只是试探。不是对我，而是对索拉卡。

“大神官，”眼见他们之间的矛盾越发激烈，就连卡萨丁也似乎对索拉卡产生了些许不满，我赶忙开口调解，语气平和的说道，“麻烦您，驱散玄晟的咒术吧。”

索拉卡一脸疑惑，显然对我突如其来的“反水”感到十分意外。

“虽然截至目前，我只见了玄晟两面，”我郑重的看向玄晟，第一次冲他露出了友好的微笑，“但我想，我已经可以认定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了。”

“切，谁稀罕。”玄晟不屑的啐了一口扭过头去，但我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满意的神情，看来我的确没看错他——一个标准的死傲娇。

“大神官，请恕我冒犯，您每日面对的，都是虔诚的信众，高尚的灵魂，所以，或许您根本不了解人性的黑暗，”眼看索拉卡还有些迟疑，我继续解释道，“杀人，并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的。”

“那日在西南群山之中，我已身负重伤，动弹不得。若有心杀我，他只需稍稍挑动一下那只虫子对我的兴趣，我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显然，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杀死了那只虫子以绝后患。此后，在我回程的途中能够一路平安，不受任何袭扰，我想也是拜他所赐吧。”我看着玄晟，而他回避开了我的视线，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已经表现出了充分的诚意，我想，现在应该是我们予以回应的时候了。”我向索拉卡躬身行礼，郑重的请求道。

犹豫了许久，索拉卡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刚才，谢啦。”离开众神殿后，玄晟装作漫不经心的跟上了我，眺望着天际轻声道。

“咒术会让你很痛苦吗？”我打了个哈欠，充分的伸展了一下身体。

“并不会，如果不杀你的话，没有任何感觉。”

“那你为什么这么介意？”

“你会喜欢别人拴狗链在你脖子上吗？”

“说的也是。”我点了点头，顺着玄晟的视线看向了天空。

太阳早已沉入地平线，天空却并没有因此而黯淡下去，漫天的星辰依旧点缀着深蓝的夜空，投射下璀璨的星光。

“大神官既然不信任你，又为何用你？”这个问题听起来可能有点冒犯，但我想玄晟不像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

“因为卡萨丁信任我，”玄晟忽然迈步向一旁走去，“也因为索拉卡无人可用。”

“你去哪？”

“想知道就跟我来吧。”

一路上，我与玄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闲话，也因此了解了更多的信息。

比如说，玄晟也是穿越者。

一如他的前辈所做的那样，卡萨丁也穿越了世界的壁垒进入异世界，邀请玄晟来到了瓦罗兰大陆。

“你知道为什么格雷文能够击败岩晶古蛇吗？”

“呃，因为他更强？”面对玄晟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只能如此回应，虽然我知道，他既然这么问，答案就一定不是这个。

“不不不，”玄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由于寰宇守恒定律的存在——只是我这么称呼它罢了——如果穿越者的力量超过了这个世界所允许的范畴，就会被这个世界削弱。”

“守护者拥有的力量，基本上就是这个世界所能接纳的上限了，所以，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没人能比他们更强。”

“我还等着你解释为什么格雷文能封印岩晶古蛇呢。”见玄晟好像忘记了最初的话题，我赶忙追问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玄晟突然仿佛来劲了一般，让我不禁怀疑他就是故意不说，专等着我来问一样。我感觉自己的眉毛抽动了几下，做出了一个“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这是卡萨丁前辈的推断，”看来我的反应不太符合他的预期，玄晟摇了摇头，语气变得索然无味，“岩晶古蛇对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具备相当的抗性，但对格雷文没有，所以格雷文能够胜它，就这么简单。”

“所以，这也是卡萨丁找到你的原因吧。”

玄晟没有再回答，但我想我应该是猜对了。

沉默着走了一段不远的路程，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院外。

这里远离人烟，倒着实是个清静所在。一间小屋坐落当中，说不上华贵精美，倒也朴实牢靠，遮风避雨权且足矣。竹篱随意的围起的花园面积不大，但贵在打理的井井有条，似是出自园艺大家之手。各色花草错落争辉，姹紫嫣红，纷繁绚烂。花园的一角还有一汪青石铺底的澄澈水潭，鱼游其中，休闲惬意，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我心情复杂的看了玄晟一眼，心说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有这种闲情志趣与审美情操的风雅客，难道他居然是深藏不露吗？

玄晟并没有理我，径直推门进屋，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后脚跟进屋来的我听到屋内传来了一声回应。

与其说是听见，那声音倒更像是绕过了耳朵等一切听觉感官，直接呈现在了我的脑中一般。

幻想心音。

一种以魔力传导声音的魔法。

虽说我认得这种魔法，但我依旧很诧异于这世上真有人闲到无聊，把这种无用且极端复杂的魔法修炼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正这么想着，一道人影自里屋转出。

一袭红衣飘逸，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欺雪，俏目弯弯传情。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我心中暗叹，只觉一切华丽的辞藻加在一起，都不及眼前这名女子美貌的万一。

随后，我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挪动又停止，两眼随之变得僵直，一股热流也自鼻腔之中喷涌而出。

36E！

绝对有36E！

“往哪看呢！”一只手按在了我的头顶，毫不留情的把我的头拧向了一边，我立刻听到我的脖子发出了“咔”的一声哀鸣。

“实在抱歉，情不自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揉着脖子向那名女子道歉，待看清了她的样貌我才发现，由于她没有穿着世人最印象深刻的那条天蓝色长裙，我居然一时间没有认出她来，“你是……琴瑟仙女——娑娜！？”

女子在见到我时也微微怔了片刻，随即脸上恢复了甜美的笑容，优雅得体的微微点了点头。

这便也难怪她会修习幻想心音了——娑娜生来便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不由为自己在不明真相时，对别人做出的揣测而感到羞愧。

“等会，”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在玄晟与娑娜之间往来了数道，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疑惑道，“你们俩……什么关系？”

“你终于问了。”玄晟的脸上仿佛就写着这几个大字，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大步走了上前，他抬手便将娑娜揽入怀中，道：“我媳妇儿，怎么滴吧？”

娑娜嗔怪似的瞪着他，用手肘狠狠怼了他一下，除此之外也再没有什么动作。尤其是……没有推开他！显然这个孙子刚才说的是真的！

我震惊的两手抱头，看着玄晟那满脸肆无忌惮的笑脸。虽说从各种层面来看，两人都称得上绝配，但我仍感到一股酸溜溜的妒火自心中升起，只觉得那张论英俊潇洒只比我稍逊三分的帅脸越看越可恨。

毕竟在瓦罗兰，难道还会有哪个少年从来没有把娑娜当成自己的梦中情人吗？

在娑娜的招待下，我们简单的吃了顿晚餐。娑娜的手艺很不错，但我吃在嘴里只觉得满嘴满心都是苦涩之味。

饭后，玄晟又一本正经的过来跟我商量了些什么事情，我全程心不在焉，甚至根本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点头应付。

夜里，我孤独的坐在水潭边，看了一晚上的星星，借以哀悼我那散落了一地的少男心。

次日清晨，玄晟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些行装走出门来，看我正坐在水潭边出神，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还说你跑哪去了，咱们准备出发吧。”

“啊？”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玄晟，“去哪啊？”

“巨神峰啊，我昨晚不跟你说了吗？”

“哦，好，那走吧。”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就往外走。

“你的包不要了？”玄晟扶额。

“忘了……”

我花了两天时间坐船来艾欧尼亚，坐着看了一晚上天，又花了两天时间回到了瓦罗兰大陆……

玄晟不是一个魔法师，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懂得空间魔法了。然而，他的行动速度着实快的出奇，我以全力施展空间魔法赶路，姑且才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解决了几次无关痛痒的袭击，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赶到了巨神峰脚下，当晚便在莫格罗关隘的北口扎下营寨修整了一晚。

估算行程，为了避免夜间登山，第二天凌晨时分，天还没亮我们便动身了。穿过莫格罗关隘，我们绕到了巨神峰的南面——南坡山势较缓，便于登山。

然而，在上山之前的最后一段路上，我们遇上了亿点点麻烦。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虫子。

半人来高的那种巨虫有十五只之多，还有数不清的巴掌大小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爬来爬去，青褐色的土地上仿佛翻滚着紫色的波浪一般，看去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见多了这些掠夺者，我觉得我的三观已经不好了……为什么巴掌大小的虫子我会觉得它是小虫子啊喂！？

老实说，自我从纳什男爵那里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开始，随着我对自身魔力量的逐渐适应，我的实力可以说每天都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突飞猛进着，直至今日，即便没有玄晟在旁，我大概也足以应付的来。

从容不迫的俯下身，我右手虚空一抓，轻描淡写的振臂一挥，如潮水般向我奔涌而来的紫色虫群如被风中败絮般被一只无形大手抛向了天空，一个个摔的粉身碎骨，绿色的黏液四下飞溅，恶心的让人作呕。

左手同样未歇，我在地上勾画了几个古朴的符文，只见火光燃起，一道火圈在地面结成，凝聚不动。有不长眼的虫子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方才触碰到火圈即瞬间燃成了一团火球，直烧到尸骨无存，只余一撮黑色残灰。

随着我指尖在正中的符文上重重点下，火圈骤然向外扩张，虽仍是那么细细的一束，却迅猛如燎原野火，将紫色虫海顷刻之间化为了一片火焰之海。

玄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稳稳的落在了我身边，轻笑一声道：“长进不小。”

回头看去，那十五只巨虫无一例外，尽被干净利落的一切两半，成了三十片残尸，随即又被火圈引燃，化为飞灰。

山风拂过，扬起了一片黑色沙尘，什么也没有剩下，刚才的虫群，就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够格吗，世界守护者什么的？”我长舒了一口气，对这些日子自己实力的进展还是颇为满意的。

“差不多，”玄晟拍拍我的肩膀，“不过是最弱的。”

“喂，不要这么打击人好不好，”我愤愤的看向玄晟，当然并不至于真的生气，这些天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彼此开开玩笑什么的也算是家常便饭了，“谁的修炼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给点鼓励不可以吗？”

没有理会我的大呼小叫，玄晟似乎发现了什么，忽然陷入了沉思。

“回忆一下前几次的遇袭。”方才的袭击，赢得虽然轻松，却让玄晟的表情变得相当沉重。

我稍稍回忆了一下那几次遇袭的时间、地点以及敌人数目，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便耸了耸肩问道：“怎么了？”

“假如你是袭击者，通过那几次遭遇，你能推断出我们的目的地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也稍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度仔细回忆了一番之后，我给出了确切的回答：“不可能。”

“我也是这个答案，”玄晟龇着牙，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虫子怎么就能够准确的在我们的目的地设伏呢？”

“而且，它们似乎很了解你的实力，倘若你仍是在德玛西亚那时候的那种水平的话，就刚才那种袭击，十个你也死了，就算有我在也保不住你。”

我想了想刚才第一次见到的那种小虫子，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先前遇上的几次袭击都是玄晟顺手招呼了，我根本就没有出过手。

这么算来，我最近的一次出手，也就是之前与魔化斯科特的那场战斗了。

也就是说，掠夺者们相当准确的估计出了我的实力。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做这样一个猜测，来路上遭遇的前几次袭击，都是针对玄晟的。他们在试探玄晟的实力以及战斗风格，从而在我们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这个精神最为放松的时刻，出其不意的将我干掉。如果不是对手情报的过时，此刻，恐怕我真的已经中招了。

“如果这些虫子真的能有这种心机，那就太可怕了。”这个设想让我心底微微发寒，额上也不由自主的渗出了冷汗。

“而且即便如此，仍然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要来巨神峰。”玄晟的脸色很难看，显然被虫子摆了一道这件事情让他非常不爽。

“你的观点呢？”

“我怀疑……”玄晟忽然打住，紧闭着双眼用手指有节奏的轻点额头，似乎自己也在质疑自己的想法。

许久，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们之中……”

“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