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之战篇 第四章 千年以前

外域神，一个不甚为人所知的世界守护者。

正如他的称号所描述的那样，外域神所辖制的，是这个世界以外的范围。

像瓦罗兰这样的世界，其实还有很多。在当今学者们所公认的观点中，每一个世界就如同一个气泡一般，分散在一片名为“寰宇”的更高位面的空间之中。它们相互分离，彼此独立，偶尔也会因为轨迹的交叠而相遇。

不同世界的交流，往往以战争为开端，以一方的征服与另一方的血泪而暂时告终。而更加危险的是，两个世界过度的重叠还可能导致两者同时崩塌覆灭，彻底湮灭在时空长河之中。外域神的职责，正是规避这种风险，即在世界的壁垒相互交融打开通道之前，以虚空为刃割裂这种危险的连接，直至各个世界分离行远。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个世界已经无数次的经历过这种事情了，”索拉卡缓步自神座之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了殿中最高大的创世神神像之前，轻叹着施了一礼，这才继续说道，“可是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我皱了皱眉，本能的追问了一句。

“你可知古巫符文是如何失落的吗？”索拉卡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转头看向了我，向我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因为……古巫符文的修习难度过大，导致了传授的断代。”我不假思索。

令我没想到的是，索拉卡在听到了这个答案后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世人所流传的说法罢了，是‘我们’希望世人相信的一种说法。”

在索拉卡的解释下，我明白了她口中的“我们”指代的是谁。他们，便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也就是我们通俗来说所提到的——神明。

他们之中，有些人如纳什男爵一般，拥有着不老不死的永恒生命；也有些人如索拉卡、卡萨丁一般，虽掌握着无上神力，但依旧有着与凡人无异的短暂寿命，神明之名，其实是在他们一代代人手中不断传承的。

“真实的情况是，古巫符文赋予了人们强大的力量，而有一群人过度的玩弄这股力量，终究酿成了一场，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无力应对的巨大灾难。”

“那场浩劫，最终被众星之子与外域神设法平息。”一个沉闷而沙哑的男声自远方传来，但大殿之中似乎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意外，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随即，暗沉浑浊的紫色光辉在殿中一闪，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了索拉卡身边。来人身材极为高大，全身披覆着封闭严密的厚重铠甲，不见一点皮肤裸露在外，让人不禁怀疑会不会连这甲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没有任何人向我介绍，但我还是意识到了这个重甲覆身的男人便是外域神卡萨丁。

“可是先辈们后来却惊恐的发现，他们平息了灾难，却就此埋下了一个更大的祸根。”索拉卡又是一声长叹。

那场几乎倾覆天下的苍生浩劫始作俑者，便是书写在《诺特兰史诗》当中的大反派——岩晶古蛇。当我得知了这个情报之后，一时惊的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正如纳什男爵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事情的真相远不似史诗中所书就的那般波澜壮阔、振奋人心，唯有残酷与血腥。

人类的勇者们在一众世界守护者的领导之下，与岩晶古蛇展开了殊死搏斗，以异常惨烈的代价终于杀死了它。可是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胜利后的人们来不及庆祝，来不及欢呼，甚至来不及喘息，岩晶古蛇就那样重新行动了起来，仿佛它前一刻的死亡只是众人的假想一般。

接下来发生的甚至根本算不上是战斗，筋疲力尽的英雄们只是单方面的遭到岩晶古蛇的屠杀而已。参战的人类之中，最终活下来的十不足一，世界守护者更是只剩下了外域神与众星之子两人而已。

面对着这个名副其实的灭世魔神，人类已再无应战之力了，只能在绝望之中听着看着一个又一个聚居点被岩晶古蛇所吞噬，等待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天。

外域神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情：以虚空之刃切开了世界的壁垒，游走到了其它世界寻求帮助。

他果然找到了救世主，保全了瓦罗兰。

我扭头看向纳什男爵，本以为这个救世主便是他，却见他低垂着头，面色阴沉，失神的双眼怔怔的看向虚无处，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之感，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洒脱超然全不相称。

“那位外域神找到的，便是男爵与他的老师。”卡萨丁带着愧疚的神色解释道。别问我为什么连他的脸都看不到却知道他面露愧疚，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也许那铁盔真就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吧。

降服岩晶古蛇的，正是纳什男爵的老师——星神格雷文。

那场大战究竟是何等的惨烈，我们已无法想象。总之，故事的最后，格雷文终于击败了岩晶古蛇。可即使是他也无法将它彻底消灭。于是，格雷文亦只能退而求其次，设下了一道禁制将岩晶古蛇封印其中。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纳什男爵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他背后的包袱实在太过沉重了。数千年前，应一个陌生人的请求，老师带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随后，老师终究是因油尽灯枯而逝去。在这个世界，纳什男爵只剩下了孤身一人。肩负着老师临终之前托福的，镇守岩晶古蛇的重任，他再也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了。永生于他而言只是一种孤独的诅咒，尤其是，当你需要永远的面对着那个随时可能醒来的，杀死自己老师的仇敌，它让你永远也忘不掉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

许久的沉默哀悼，献给拯救这个世界的格雷文，也献给负重前行了千年之久的纳什男爵。

“在那次灾难之后，外域神与众星之子意识到了，让毫无敬畏之心的人类掌握如此强大的力量会产生何等惨痛的后果。于是，他们联手对世人降下了诅咒，使得人们对古巫符文的识认产生了重大障碍，几代人后，古巫符文就此失传。”卡萨丁低声道。

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我瞠目结舌，不过随后醒悟过来，追问道：“那到这里为止，灾难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外域神以虚空之刃切开了世界的壁垒这回事吗？”一种异样的魔力涌动出现在卡萨丁的手中，只见他的掌心凭空生出了一柄尺余长短的紫色光剑。卡萨丁随意挥动了几下，只见剑锋所过之处尽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紫色涟漪。

外行人不明白，但专精空间魔法的我立刻懂得了，那是空间被撕裂又迅速愈合所造成的扰动。

举手投足间便可以轻易的割裂空间，这就是虚空之刃吗？我心中感慨道。

啊，我好像又抓错重点了。

“记得。”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离题万里了，我赶紧回神，尴尬的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如果把外域神比作头脑，主动规避世界交融的发生，那么世界的壁垒就像是皮肤，当世界重叠之时被动的减缓交融发生的速率，并且向外域神传递出危险的信号。

“啊！难道说！？”弄懂了世界的壁垒的意义之后，我脑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忍不住惊呼出声。

“世界的壁垒，并没有如外域神先前所预想的那样愈合如初。”卡萨丁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言至于此，我已经彻底的明白了一切。由于世界的壁垒受损，世界的交融也就相应的加快，这就意味着，其它世界里的东西能够更加轻易进入我们的世界中来了。

所以，这就是这个世界穿越者数量如此众多的原因吗？

“更糟糕的是，大概在半年之前，我发现了一个世界残片附着在了这个世界上，”卡萨丁语气陡然转的严肃道，“我见识过很多世界，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种典型的，被称作‘虚空掠夺者’的野蛮文明。他们没有自己的世界，只靠入侵其它世界鸠占鹊巢，无节制的掠夺与毁灭。待到这个世界被剥夺枯竭以后，便将世界拆解为无数的碎片，驾驶着世界残片在寰宇之中游荡，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周而复始。”

“虫子！从那个世界来的东西是虫子吗！？”卡萨丁的这番解说串联起了我记忆里许多曾经难以理解的事物，于是不由脱口而出喊道。

“确是如此，”卡萨丁郑重的点了点头，“在我赶到的时候，世界残片之中已是一片虚无，我追寻了很久，找到了其中的一个入侵者的聚集地，的确是一群有点类似虫子的东西。”

异世界入侵吗？我两手抱胸，沉默不语，脑中飞快的处理着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接受到的巨大信息量，试图理清整个事情的脉络。

“毫无疑问，现在进入我们世界的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一旦让他们得知我们的文明不足以防范他们的全面入侵时，他们便会大举进犯，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索拉卡面色凝重。

“那么问题来了，”我挠了挠头，这个问题已困扰了我数月之久，而今日见到索拉卡、卡萨丁，听到了许多前尘往事之后，这个问题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更加让我感到迷惑了，“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索拉卡会说我是救世主，而那些虫子也第一时间就把我当成目标了呢？”

“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答案，”一直都沉默不语的纳什男爵终于开口了，他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放荡不羁的精神状态，看来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我倒是有一些可靠的猜想。”

“索拉卡的预言传递的是世界的意志，她说你是，你就一定是，”纳什男爵撇撇嘴，对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笑容，“而这一切，必定与你手上的东西有关，我说过，我曾经在泽拉斯身上见到过他，或许他也曾是这世界的守护者之一吧，或许你也是吧，谁知道呢？”

“总之，现在无论是你我，还是那些入侵进来的虫子，都意识到了这件事，这玩意的能量很强，非常强，强到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一旦让它的力量得到解放，那堆所谓的‘虚空掠夺者’就玩完了，所以，他们找上了你。”纳什男爵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来到了我的面前，用食指点在了我的额头。

“合情合理，”我点了点头，捧起手腕上的护手又不由的苦笑道，“只不过我也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怎么用啊！”

“很遗憾，我们也都不知道，”纳什男爵歪着头耸了耸肩，贱笑的看着我说道，“可能，这就是只有你才能当这个救世主的原因吧？”

索拉卡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点不能接受纳什男爵把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都带的不正经了起来，只得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若是说到古巫符文的研究，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我闻言顿时精神大振，看向索拉卡疯狂的点着头，期待着她的下文。

“巨神峰，拉阔尔族。”

拉阔尔族吗？我稍稍有些耳闻。相传在巨神峰顶居住着曙光神——想来也是世界守护者之一吧，而他的后裔，便是如今的拉阔尔人。太阳的后裔，自然是崇拜太阳的，因此，拉阔尔人历来与信仰众星的其它国度不太合得来，是一个相对与世隔绝的存在。

“岩晶古蛇之乱中，那任曙光神也在战争中陨落。但由于拉阔尔族人居住地位于‘世界之巅’巨神峰，受到的损害是整片瓦罗兰大陆上最小的，相应的，古巫符文的体系保存也许能够更加完整一些。”索拉卡如是说道，但看起来她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到那里就能解开谜题。

“试试吧，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纳什男爵笑道，但这话随即引来了索拉卡与卡萨丁的不满。一声巨响，纳什男爵被两人联手施术轰出了众神殿。

殿外，纳什男爵做作的呻（和谐）吟着，缓缓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浮土，装出一副恼火的样子道：“怎么还不让人说句实话了。”

索拉卡和卡萨丁面无表情，抬手又待要施术，便见到纳什男爵麻利的转身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随后，一阵高呼声自远方传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还能皮，看来状态不错。”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为他担心就大可不必了，他毕竟是纳什男爵。”索拉卡忍不住的笑了笑，面对着眼前紧迫的局面，大概也就只有纳什男爵还能让大家安心的露出笑容吧。

的确，我没有什么资格去为纳什男爵担心什么，相比之下，我自己面对的问题恐怕还会更大一些。

“巨神峰啊，”现在看来，又弱又重要的我怎么说都会是虚空掠夺者的首要目标了，这让我不禁犯愁道，“我该怎么过去呢？”

“这点我早有准备了，”索拉卡显得胸有成竹，转向一旁的神官吩咐道，“去请他过来吧。”

那位神官领命而去，不久后就领着一个未曾谋面的年轻男子回到了大殿中。

那人进入殿中，面对索拉卡与卡萨丁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便算是行过礼了，也不等他们反映，便径直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架子甚至比起纳什男爵还要更大。

这谁啊？我心中嘀咕着，随即我注意到了他随手搁在一旁的黑色长棍。

是那把刀！我惊的瞳孔一收。

虽然它看起来就只是一根雕刻精美的金属制成的黑色长棍，但我就是认出了它是一柄长刀。随即，我先前在西南群山之中的见闻一瞬间涌了上来。

紫色巨虫，黑色长刀。

虽然那一次混乱之中没有看清他的脸，但记忆中的身形却意外的与眼前之人完美的重合了起来。

“是你！？”我一拍扶手，惊恐的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