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之战篇 第六章 瓮中捉鳖

巨神峰虽说巍峨险峻，但有历代拉阔尔族人开拓出来的道路在脚下，倒也并不难爬。

已是正午时分，烈日当头，我早已经汗流浃背。拿起水囊猛灌下一大口，我再一次的庆幸自己的水囊有这么大的容量。

“不管怎么说，有内奸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点，”我凑到玄晟身边说道，“现在这又不是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打仗，打来打去说到底是咱们人类自己打。虚空来的那些家伙连物种都跟我们不一样了，就这样还能打入我们内部玩潜伏呢？”

“我也说不清楚，”玄晟皱着眉，显然还在苦苦思索，“但这确实是最靠谱的猜测了，否则，我们行程的泄露就根本无法解释。”

“福尔摩斯说过，当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有多么难以置信，它都是真相。”玄晟忽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了一句。

“什么玩意？你说谁？”我被他说的一愣，心说看他这意思好像是在引用名人名言，但是……他说的是谁啊？

“没事，那是个幻觉。”玄晟面带敷衍的微笑。

我耸了耸肩，也无心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仰头看了看隐没于云烟之中的曲折山路，我不禁感叹一声：“啊，怎么这么高啊！他们下趟山不嫌麻烦吗？”

枯燥而艰苦的攀登行程持续到了傍晚时分，那如利剑般直插青天的高耸顶峰终于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之中。近前处也出现了村落人家，显然此处已到了拉阔尔族的居住地了。

我们并未在此停留，继续一路向上走去。然而，还没等走多远，我们便被一群手持巨盾长矛的武士拦了下来。

这群人均穿着形制古朴的战甲，只覆盖保护了躯体上的少数几处要害，其余部分近于赤裸，充分的炫耀着那满身如磐石般坚硬强悍的肌肉块，极富视觉冲击，让人一看便知道是拉阔尔族人中的强者。

“站住，何人擅闯我族圣地？”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在下伊泽瑞尔，有要事求见殿前武士长阁下。”出门在外，礼节不能少，我对众人拱手作揖，客气的说明了来意。

我没有直说我是来见曙光神的，或者这一任应该称为曙光女神才是。作为拉阔尔一族中最为神圣尊贵的精神领袖，他们会这么轻易的让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才是见了鬼嘞！

相较之下，想要求见作为殿前武士长的潘森就容易的多了。我与潘森有过数面之缘，略略有些交情，待见到了他以后，细说缘由再做安排也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这一请求也被驳回了。

“武士长大人事务繁忙，没空见你，请回吧。”那人生硬的回答道，同时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逐客之意显而易见。

“不是，你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你怎么就知道他没空见我？”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绝怼的我一阵气闷。

“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哪有空给你通报？去去去，滚远点别烦我。”那人依旧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饶是我脾气好，被这么不客气的对待也难免心里火大。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还是强压下了怒火，拍了拍身旁的玄晟问道：“不让过，现在怎么……嗯？”

我惊讶的发现自己拍了个空，回头发现刚才还站在我身边的那么大一个人此刻现在已经不在原地了。

这么干脆的就走了吗？我转身向下山的路看了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喂！”

“你给我站住！”

“站住！”

一阵喧哗声从背后传来，那群武士忽然陷入了骚乱，也不再管我，纷纷调头沿上山的道路冲了过去。

我这才发现玄晟那小子不知道啥时候悄默声的就绕过了这群武士继续往峰顶走去，不过他也没走多远就被另一群武士给拦了下来，顿时陷入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

想想玄晟的脾气，我忽然心道一声不好，果然只见玄晟二话不说，以刀作棍当头一棒打在了其中一人头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

其余武士见状微微愣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在玄晟手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但惊讶只是一瞬的，随即他们又意料之中的陷入了狂怒，纷纷举起武器向玄晟发起猛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我心里暗骂一声，瞬间闪现到了近前，扯着嗓子对玄晟大喊道：“别伤人！！”

这声喊玄晟听没听见我不清楚，反正外围的几名武士是听见了，他们转过头来，似乎刚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同伙”，于是转而朝我围了过来。

“别啊，我不好这口。”我苦笑着拔出了多兰剑。

即使身陷重围，玄晟依旧不慌不忙，动作看似随意悠闲，但实则快若闪电，每每手起刀落便必有一人倒地昏厥，绝不拖泥带水。

所幸他还知道要手下留情，自始至终刀都未曾出鞘。那些倒地的武士看去也都没什么大碍，基本上都是脑袋上起了个大包，躺两天也就消下去了。

他要是在这大开杀戒，我怕是这辈子都不用想见到曙光女神了……

相较于玄晟的游刃有余，我的境况则要凄惨百倍不止。虽然围攻我的只有不过五六人而已，但也足以将我压制的喘不上气来了，毕竟我只是一个魔法师啊！

奋力拨开一支直冲心窝而来的长矛，我跃迁到了远处，“嗷”的嚎了一嗓子，拼命甩了甩几乎被震麻了的手臂。

那几名武士没有给我太多喘息的机会，转瞬间便跟了上来，几支长矛分向头颈胸腹袭来。我不顾形象的就地一滚，避开了这要命的杀招，心里早把玄晟的祖宗十八代亲切的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玄晟打的快，但拉阔尔武士赶来增援的速度更快。眼见山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我心说不管你玄晟最初打的是什么算盘，现在闹的这么大怕是也没法收场了吧？

我是不是干脆投降算了，反正挑事的也不是我，应该可以宽大处理吧。

我在想什么……

臀部忽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我向前趔趄了几步，抓住了迎头而来的一支夺命长矛，顺势稳住了重心。然而持矛之人只不过轻巧的一挑，我就像只小鸡仔一样被这么随意的抛上了天空。

我的力量跟这群肌肉怪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在空中飞翔的时候，我认清了这个现实。

“嘭”，落地零分。我距离的咳嗽了几声，眼前一阵眩晕，沉重的呼吸发出了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嘶鸣。

一群人围了上来，长矛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然而下一刻，我的身影又一次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不见，出现在了远处。

当然，我的动向立刻又被锁定了。只见远处一名武士大幅度的甩动着左臂，随后我便惊讶的看着那面半人多高的巨盾像一个大号飞盘一样脱手飞出，正朝着我的方向疾驰而来。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喝如惊雷般在众人头顶上方炸响，所有人都不由为之一震，动作也本能的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激荡起滚滚烟尘。一身血红的斗篷在山风鼓舞下肆意的猎猎起舞，全覆面式的头盔之下一双锐目闪耀着摄人的光芒，来人魁梧的身躯似山岳般坚毅稳重，其势凛不可侵，恍如战神临世。

拉阔尔族太阳神殿殿前武士长，战争之王——潘森。

我突然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人虽然停下了动作，还在空中飞着的东西可是不会停下来的！

提醒我这一点的，是眼前的一个巨大的圆形黑影。来不及闪避，我的脑袋和那玩意来了个亲密接触。

“咚”，一声脆响。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等我再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这是一间颇为简陋的小土房，除了我身下躺着的那张石榻之外，就只有一张桌椅而已。

桌上的油灯闪耀着微弱的光芒，我看到了玄晟倚着门槛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出神。

“你醒了？”我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玄晟敏锐的感官，他带着一脸的坏笑来到床边。

“是啊，拜你所赐。”我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头顶肿起的大包，没好气的说道。

“注意你的态度，你该谢我才是，”玄晟毫无自觉的薅了薅我的头发，被我不耐烦的把手打开，“如果不是我机智，咱们现在可上不来。”

我微微一怔，心说对啊，这里不是位于巨神峰顶，太阳神殿之外，潘森的居所吗？

正这么想着，便看到潘森从门口走了进来。

“感觉好些了吗？”见我醒来，潘森问候道。

“还行，死不了。”我苦笑一声。

“我已经问过前因后果了，是我治下不严，非常抱歉。”潘森郑重的向我躬身赔礼。

“场面话就此打住吧，咱们聊点正事，”玄晟倒是自来熟，顺手就搭上了潘森的肩膀，一点也看不出他跟潘森是第一次见面，“你们这里这么戒备森严的，是出什么事了吧？”

潘森摘下头盔随手的放在了桌上，长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疲惫，低声说道：“实不相瞒，确实如此。”

“方便说说看吗？”玄晟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这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潘森面色凝重，眼中满含怒火，看来发生的绝不是一件小事，“有人闯入荒瀑猎场，盗走了一件重要物什。”

“荒瀑猎场？”我稍稍回忆了片刻，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虽然名为猎场，但其实把它理解成一座坟场可能更为合适。此地封印着诸多曾经为害一方的凶怪恶兽——虽然我也搞不懂他们为啥不直接杀了了事，非要费劲巴拉了拖回来封印在这里——是拉阔尔族的禁地之一，从来都是戒备森严的所在，未得曙光女神谕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谁有这么大本事？”我不禁问道。

潘森沉默着摇了摇头，似有羞愧之意，许久之后方才说道：“还没找到。”

“当日，巡逻队发现在猎场外值守的数名武士被人杀害，立刻便赶来报知与我。在禀报了曙光神之后，我率人进入了猎场查探，发现少了一件东西。”

东西？我心说这荒瀑猎场里不都是被封印的凶兽吗，这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玄晟在听到这话之后却忽然面色大变，一反平常万事不关己的淡泊态度，失声惊道：“不会是那道禁制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没想到潘森居然听懂了，点头道：“不错，就是那道禁制。”

这算什么，加密通话吗？我听的一头雾水，但玄晟没有给我提问的机会，气急败坏的追问道：“那人呢？人跑了吗？”

“他还在这里，”潘森坚定的说道，“那道禁制上有曙光神亲自设下的法阵，若被带离太阳神殿神力覆盖的范围，会引来天劫。”

听到这话，玄晟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我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插嘴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玄晟与潘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岩晶古蛇的封印禁制。”

“什么！？”这回轮到我震惊了。这东西可就真不是闹着玩的了，如果有人盗走了这道禁制，想来就是对岩晶古蛇动了什么歪念头。这玩意一旦被人解放出来了，我们可未必能找到第二个星神格雷文来封印它。

“所以现在神殿周围的戒严，就是为了把他找出来吗？”我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捋。

“正是。”

“如果你们是抱着找到一个‘人’的心态去找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我冲玄晟狡黠一笑，后者随即会意，露出了“我懂得”的表情。

这回轮到潘森蒙圈了，他疑惑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家伙，我们帮你找。”玄晟没有直接回答潘森的问题。

潘森面露疑色，似乎并不相信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家伙能够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我跳下石床，头还有一点微微的眩晕，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稍微缓和了片刻，我笑着拍了拍潘森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事我们肯定帮你平了，正好做个顺水人情，等等有事找你们帮忙也好开口。”

离开小屋，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说吧，怎么找？”我坏笑着看向玄晟。

玄晟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冷哼道：“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问我干吗？”

“你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办对不对？”我发出了无情的嘲笑。难得能在一个方面胜过玄晟，我自然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过过瘾。

笑够之后，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了调查的第一步：走访。

随意向几支正四下搜索的巡逻队问了些问题，我对事件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你就那么确信是掠夺者干的？”玄晟默默的看着我奔走了半天，终于向我问道。

“八九不离十吧，放岩晶古蛇出来没人有好果子吃，除了掠夺者，还有谁能获益呢？”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在山脚下碰上的那堆虫子，或许并不是冲我们来的，”我忽然在玄晟身前停了下来，思索道，“上山来抢夺封印禁制的‘人’许久未归，他们只是等不及了想要上山来接应他也说不定。”

玄晟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嗐，我就说嘛，内奸什么的，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点。”我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说查了半天，你查出点啥了没有？”

“哦，已经有一点头绪了。”

据武士们所说，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物，但有一点引起他们注意的是，有不少人家都反映家中存放的腌肉丢失了些，但也没人抓到小偷。由此可以推断，嫌疑人显然此时还隐匿在山上的某处。

“腌肉丢失……”我自言自语着，忽然拦下了从面前经过的一队人，让他们带我来到了昨晚刚刚失窃过的屋外。

我里外仔细搜查了一遍，总算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来看这里。”我招呼玄晟过来，指着一处积满灰尘的墙角。

玄晟俯下身看了看，问道：“有什么问题？”

“灰尘中有少许形状像水滴的痕迹，你看到了吗？”在得到玄晟肯定的回答后，我向他解释道，“回忆一下那些虫子的腿。”

玄晟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说道：“没错，那些玩意踩出来的足迹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我得意的笑了笑，只要锁定了目标，事情就容易的多了。走到屋外，我又在许多地方发现了类似的痕迹。虫子毕竟只是虫子，没有太高的智商可言，他们并不懂得隐藏自己的踪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只不过是拉阔尔人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人类而已。

追踪着足迹，我与玄晟跟到了一片树林之中。只见这里的足迹忽然变得密集且凌乱了起来，显然这家伙在这一带的活动非常频繁，看来这里就是他的藏身之所了。

“那边好像有动静。”轻轻推了推玄晟，我没有出声，只用唇语向他说道。

玄晟会意，点了点头。我们俩便分别从两边绕过了遮挡视线的几棵大树。

各就各位，我冲远处的玄晟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两人一同冲了出去，左右包抄，封住了所有的逃跑路线。

“Surprise, mother f**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