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之战篇 第二章 措手不及

作为一名警察，蔚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异样，眉头微皱，视线在屋中一扫而过，只在墙角的背包与茶几上的文件上稍稍的停留了片刻。

我心道一声不好，果然只见蔚已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来，揪着领口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冷声道：“你又要去哪？”

“恕瑞玛沙漠。”我扭开脸不去看她，声音平静到不带一点生机。狡辩没有任何的意义，我知道我面前只有坦白从宽和坦白从严两条路可以走。

“你疯了吧！？”蔚怒极反笑，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就因为这事，你已经在鬼门关里走过两回了，你还想再去拿命赌吗？”

“萝卜告诉你的吧？”我苦笑一声，对她的质问避而不答。

看来是默认了，蔚松开手，我重重的跌回沙发上。

“我没得选，”我垂着头，紧咬牙关痛苦的说道，“现在的局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如果我不抓紧时间的话，事情会走到不可挽回的……”

蔚冷笑一声打断了我方才准备好的慷慨激昂的正义演说。侧过头，她用一种无奈而又嘲讽的语气反问道：“你以为你是谁？这世界离了你不转了是吗？”

“我是纳什男爵认定的救世主！”不甘心被被蔚这样看扁和侮辱，我怒而起身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却发现情急之下我居然把纳什男爵都给捅了出来，而且仔细想想刚才自己说出的那句话也未免太中二了一点。

“纳什男爵有没有顺带告诉你救世主不会是一个死人啊？”正处在气头上的蔚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并没有去深究话中的“纳什男爵”“救世主”这几个词背后所隐含的内容——恐怕此刻在她眼里这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吧。

“但我没有时间耽搁了，敌人已经抢在我们前面了，多耽误一刻，我们就更危险一分！”我激动的用手扳住蔚的肩膀用力的前后摇晃着，试图通过我的真诚与努力让蔚真切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然而蔚依然不为所动，抖抖肩挣开我的手，依旧板着脸道：“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很重要的话，就请你更爱惜自己的命一点。”

“你怎么就好赖不听呢？”我闭目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叹息，忽然感到双手一紧，睁眼看时却发现双腕已被蔚拿手铐铐上了。

“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没等我对此做出反应，蔚已从衣兜里掏出了警察证，一本正经的对我说道，“伊泽瑞尔先生，我现在以妨碍公务罪对你执行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

当我打出这个符号的时候，不是我有什么问题，而是你有什么问题。

“不想挨揍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走吧。”我就这么一脸懵逼的被蔚押出门上了警车。

从我家到警局的距离很近，走路也就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由于我无论为公事私事来这里的次数都不少，跟大家都混了个脸熟，更何况我跟蔚的关系也是警局的大伙都知道的。所以当我带着铐子被蔚押进门来的时候，遇见的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小黑屋的钥匙给我。”蔚气势汹汹的一路拖着我来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也不报告，直接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房门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而屋中之人却神态自若，并没有因为蔚的突然袭击而表现出丝毫慌乱，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嘴角含笑，轻轻放下了文件，又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将鬓角的淡紫色长发撩到耳后，假作嗔怒道：“你轻一点，门都给你摔坏了。”

那自然就是凯特琳了。我长叹一声，看了看手上的铐子，悄悄的往旁边闪了闪，躲在墙壁之后，不想让凯特琳看见我这幅狼狈相。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给我老实呆着！”我的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蔚的眼睛，她大声呵斥着，不由分说把我给扯进了办公室内。

“这个又是犯什么事……嗯？伊泽？”凯特琳从柜中取出了一串钥匙，转回身来正要递给蔚，视线终归是落在了我的身上。虽然我倔强的守着最后一丝尊严把脸死死的埋在了墙面上，但凯特琳依旧只用一眼就辨认出了我的背影，不由得掩口惊呼，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犯什么事了？”凯特琳强忍着不笑，把钥匙交到了蔚手里，又端起桌上的水杯放到嘴边。

“嫖（和谐）娼。”蔚面无表情，凯特琳刚喝下的一口水顿时没忍住喷了出来。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被惊的愣在原地，傻了三四秒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然而蔚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抬腿冲着我的臀部就是一脚，我跌跌撞撞的摔出了办公室，又被蔚无情的抓住铐链生生的拖进了走廊的黑暗中。

“不是这样的！”走廊里，我绝望的惨叫声久久的回荡着。

于是，皮城某知名探险家在家招（和谐）嫖被自己当警察的妹妹抓了个现行的故事在警局里流传了开来，任当事人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毕竟，故事这种东西，有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真相嘛……Who cares?

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就这么蒙受着不白之冤，在拘留室里蹲了一晚上。大概是前几天的行程太赶，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居然这一晚上在这张冰冷硌人的铁床上睡的还挺踏实，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警局里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景象。

我趴到写满了禁锢符文的加厚大铁门上，一面敲打着门板一面从小窗探出头去冲着门外往来的众人大喊一声：“放我出去！”

走廊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用看一种关怀智障般的眼神凝视了我几秒钟，随后又恢复如常各做各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格雷！格雷！”我看到一个熟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的叫嚷着，那个正在墙边跟人说着什么的年轻警察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带着一脸坏笑来到我面前。

“哎呀，稀客呀稀客，什么风把宁给吹来了啊？”格雷故作惊讶，明知故问道。

“呵呵，你不知道才有鬼了，”我冷笑一声，“你有钥匙对吧，快放我出去，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你细说……”

“打住打住，”格雷搓了搓手，做出一脸为难的神情道，“你可是蔚姐逮进来的，我把你放出来，你拍屁股跑路了，回头让蔚姐知道了，你猜死的是你还是我？”

“兄弟，我不会出卖你的！”我用坚定的眼神看向格雷，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你怕是在逗我吧，你觉得你不说蔚姐就查不出来？万一，我是说万一，蔚姐没查出来是我干的，那所有有这屋钥匙的兄弟们都得死！”格雷皱着眉头笑出了声，摸了摸腰带上别着的钥匙链，又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夸张的吐了吐舌头。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等你出来我请你喝酒。”遥远看到蔚从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格雷仓促的拍了拍铁门，脚底抹油麻利的开溜了。

“好妹妹，放我出去吧！”还没等蔚在门前站稳，我便虔诚的将双手交握在身前，甚至眼中都仿佛有泪光闪烁，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看到我这个表现，蔚撇开眼，不屑的“切”了一声，不过总算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钥匙将我放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拘留室，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蔚的表情，似乎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这才一面可怜巴巴的看着蔚，一面踩着细碎的脚步向远处一点一点挪动。

“你先别跑，”蔚大概也是对我无奈了，以手扶额，一脸的倦容，“去凯特琳办公室，有人要见你。”

虽然很想直接拔腿就跑，但是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么做必然导致的后果之后，我还是老实的来到了凯特琳的办公室外，老老实实的敲了敲门。

“请进。”是凯特琳的声音。

我规规矩矩的开门进了屋，发现房里此刻除了凯特琳之外还另有一人在场。头发已然花白，此人显然年岁不小，脸上带着一副一看便知度数不低的眼镜，穿着正式讲究，带着典型的学者气质。

乍看之下有点陌生，然而我越看越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思考了许久之后我才终于一拍脑袋惊呼道：“布雷特所长？”

作为我的直接上司，我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认出他来这件事情似乎让他很是尴尬，皱眉道：“虽然咱们确实很久没见了，你也不至于不认识我了吧？”

我也尴尬的笑笑，心说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蔚去找他来的了。

“那你们先聊，局里有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了。”凯特琳礼貌的一笑，主动的出门回避。看来布雷特接下来要跟我谈的内容与工作有关。

布雷特摘下眼镜，取出一块细布来仔细的擦拭着，字正腔圆的说道：“伊泽，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也很认同你的工作能力……”

“所长，所长，”我赶忙挥挥手截住了他的话，苦笑道，“咱俩就别玩这种官面文章了吧，有什么事情就长话短说吧，我现在真挺赶时间的。”

“你被开除了。”布雷特果然停了下来思考了片刻，终于想出了一句最言简意赅的表达。

我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微微侧头，疑惑道：“什么？”

“字面意思。”布雷特将眼镜架回了鼻梁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别啊，为什么啊！？”这个展开已经完全的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惊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要知道，我的绝大多数调查行动能够展开的前提就是我身为勘探处处长所拥有的权限，如果现在被开除，也就等价于我彻底失去了继续追查事件的能力，甚至就连办理离境手续这种小事都会变得异常复杂。

“你跟我开玩笑，那我也跟你开玩笑喽。”老家伙童心未泯，一副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得意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布雷特的下一句话再度直接让我血压拉满：“只是暂时的休假而已，顺带一提，是带薪休假……”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只觉耳中嗡嗡轰鸣，虽然看到布雷特的嘴唇还在动，但后面究竟说了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相比于开除，此时，对于争分夺秒的我来说，休假甚至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开除一个处长，至少也要开上几次会议，走一大堆繁琐的流程才能够完成，而我也大可以利用这个规则打个时间差，只要在被正式开除之前先做好准备工作溜出去，之后的一切就只能等到我回来再说了。

然而休假却不同，只需要我所在研究所的负责人——也就是布雷特所长批文就可以立即执行了。在此期间，我虽然保留职位，但一切职权都被冻结，从这个层面来说，跟开除也并没有什么差别了。

等等，还有一线生机！

“萝卜，养兵千日，用你的时候到了。”我心中暗搓搓的思考着，只有我被迫休假的话，也就是说有些手续我只需要通过罗伯特去办不就可以了吗？

老所长到底是老所长，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中所想，叹息一声道：“罗伯特跟你一起休假。”

严格来说，带薪休假别说是惩罚了，根本就是大家盼都难得盼到的福利。但我从来都没有如这一刻这样痛恨过这个带薪休假制度。

“为什么呀！？”我终于忍不住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不顾身份向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质问着，“蔚不清楚状况就算了，您难道也不清楚现在局势有多紧张吗？”

布雷特微微怔了片刻，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你以为今天请我来这里的是蔚？”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道，却见布雷特当真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是凯特琳局长，她的父亲是什么人不用我提醒你了吧，这个面子，我总得给的。”

凯特琳甚至动用了她父亲的关系吗？我心中一震，那也就是说，凭我的能耐这事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呗？想到这里，我不由丧气的跌坐在了地上。

“你心急我知道，你有能力我也知道。”布雷特踱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搀了起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颤颤巍巍的扶了起来，这个画面委实有些滑稽，“但此事毕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不必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看向布雷特，其实我很想告诉他，他们还有太多重要的信息不明，可是对于现在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也难得说出个所以然。再不然就只能将纳什男爵等人拉到明面上来，但我又不知贸然的给他们引来关注是否会干涉到他们的行动，只好将满腔的说辞尽数咽了下去，缄口不言。

情知再这么纠缠下去也改变不了结果，我只能乖乖的从衣服里掏出了工作证，赌气似的狠狠摔在了桌上。

“这件事情，不让我查，就别让我手下的人去查了，他们应付不来，只是送死而已。”临出门前，我想起了这回事，向布雷特提出了要求，在得到了他郑重的承诺后，我终于长叹一声，一脸落寞的离开了。

我现在又能去哪呢？

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挂坠，回想这半年时间，从我最初找到它开始，我就踏上了一条遍布着谜团的道路。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路上会碰上什么，更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往何方。

当我现在被迫停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惊讶的发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在这条道路上苦苦追寻。

纳什男爵说，因为这世界碰上了灾难，可我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世界究竟遇上了什么灾难，反倒是我确确实实的遇上了好几次大灾难。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该做什么？？我到底该不该做什么？？？

我开始，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怀疑了。这些时日里我的执着与不懈，究竟为了什么？不敢让自己稍有松懈，恐怕就是害怕自己有时间怀疑吧。

“你只管往前走，只要往前走，就会知道发生什么了！”这半年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吧？可是走了这么久了，我的处境，和半年前有什么不同吗？自以为知道的比谁都多，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我还是一无所知。

罢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我这种人，拯救世界？别逗了！

初升的朝阳撒下绚烂的光华，满含着希望的温度，却只能在地上投下一个失落茫然的孤独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