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之战篇 第一章 整装再发

大约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我的身体总算恢复到了一个相对不错的状态。

没有多做耽搁，出院的当天我便向盖伦与艾蕾娜辞行，离开了德玛西亚，启程返回皮尔特沃夫。

回程的道路一帆风顺，既没有遭到袭击，也没有遇上什么值得注意的意外事件。我不认为是藏身于阴暗处的敌人放弃了针对于我的行动，姑且只能猜测是以纳什男爵为首的这一股势力帮我牵制住了敌人，为我争取了行动的时间与空间。

在路程当中，针对下一步的应当向哪个方向进行调查，我斟酌了许久，最后决定从两个角度同步切入，一是研究如何正确的将宝石与挂坠重新组合，二是单独调查这枚宝石的相关信息。

前一个任务，自然是没有比卡尔萨斯更合适的人选了，于是我在回程途中再度绕道嚎叫湿地，向他提出了我的想法，待其记录下必要的原始数据后再全速返回皮城。

后一个任务我本打算自行研究，但想想考古勘探与发掘专业出身的我那点半吊子的宝石知识，我还是决定找人帮忙。那么，有谁在具备优秀专业素养的同时，还足够可靠呢？我思索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一个人。

宝石骑士——塔里克。

如果有其他人选的话，其实我挺不愿意去找他的。倒不是我有多讨厌他，只是……该怎么说呢？塔里克，性别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对我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感情。这种事情吧，虽说我并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偏见乃至歧视，但是性别男爱好女的我也实在是不可能对他的这份情感给出任何积极的回应，所以也只好尽量减少与他的不必要的接触。不过现在看来，我也确实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七日后，我终于回到了皮城，第一时间前往了皮城社科院下辖的考古研究所，轻车熟路的七拐八弯绕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深呼吸冷静了片刻，在门板上轻叩了三声。

“请进。”一个清亮而有磁性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我推门进了屋，塔里克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垂着头正在桌上奋笔疾书，看来公事正忙。

“哟，伊泽啊，”塔里克抬头看见了站在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口的我，微露讶色，立刻丢下了手中的纸笔，站起身来从一旁的矮几上翻过一只瓷杯，一面倒水一面对我说道，“别傻站在门口了，随便坐吧。”

我依言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下，塔里克将热茶送到了我的手中，随即在斜对侧的另一张沙发坐定，笑问道：“我听说你不是去德玛西亚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刚赶回来，”我苦笑着随口应道，端着茶杯微微晃了晃，这才用低到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轻声说着，“真是抱歉，许久不见，见面的第一句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好说，”不知道该说意外还是意料之中，塔里克爽朗的一笑，甚至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便满口应承了下来，“你的忙我一定会帮。”

随意闲聊寒暄了几句，总归是要说到正题了，可我却觉得自己越发的局促不安起来，别说向塔里克提出请求了，我觉得自己就连端坐于此而不至夺门而逃都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

“塔里克啊塔里克，”我心中暗叹道，“你越是这样不计回报的支持着我，我越是不敢向你靠近啊。回应不了你的心意，你所给予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太过沉重了。”

然而，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猛灌了一大口茶，总算勉强定下了心神，将我这数月来的见闻简明扼要的向塔里克讲述了一番，末了从夹克的内兜里拿出了那枚白色宝石递与了他。

塔里克面色凝重的接过宝石，端详把玩了一阵，这才问道：“你多久要答复？”

闻言，我泄气般的向后一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骨骼一般瘫在那里，不无绝望的叹息道：“居然是连你也没有见过的品种吗？”

见我这幅惨状，也不知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真有把握，塔里克轻松的笑道：“这种东西见的是少些，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只是你总要给我点时间查阅资料才行吧。”

听到塔里克这么说，我姑且也勉强挤出了一丝欢笑，道：“其实我是很想说越快有结果越好啦，但是，呃……你按你的节奏来吧，毕竟是我求你帮忙的。”

“这叫什么话，我说过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塔里克笑道，笑容中带着满满的……宠溺？

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我起身告辞。踏出门外关紧了房门之后，我这才觉得心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渐消散开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塔里克啊，你这份真心，却是所托非人……”我不禁再次低低苦笑。

没有时间多做感伤，我迈步又向楼上走去，一路来到四楼，我的目的地是楼层的尽头——那里是我的办公室所在。

当我路过一间亮起了“正在使用”的会议室时，我隐约听见了屋内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脑做出思考与判断之前，我发觉房门已经被我一手推开了。

“怎么回事，进来不会敲门吗，没看到门上的……”一个年轻人不耐烦的发出了一连串抱怨，随着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却又戛然而止，半晌才带着不自信的语气轻喊了一声，“头儿？”

“我就随便听听，你们继续。”我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屋里，罗伯特正在与我部下的勘探二科开会。罗伯特到底是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从战争学院毕业后，在我手下才不过做了两年助手，现在姑且也算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看着在台上像模像样的主持会议的罗伯特，我不禁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说是随便听听，但我立刻就发现这次会议的主题格外的重要，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对我格外重要。

又是异宝现世吗？我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提问道。

罗伯特似乎没想到我居然真的会对这次会议上心，因此听到我的提问时显然吓了一跳，不过他也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稿，回答道：“我们是昨天下午从情报部得到的通知，产生时间暂时无法推知，初步估计……”

“推知？也就是说不管是魔法部、情报部，或者是我们的信息科，都没有人直接观测到异常的魔法波动吗？”罗伯特话没说完，便被我急切的追问打断了。

大抵是因为我的表现有些太过激动，会议室中的所有人都忽然间紧张了起来，大概是误以为我对他们的表现生气了吧。

“呃，这个……确实是这样……”罗伯特的声音越来越小。

“果然又是这样。”我咂了咂嘴，身体前倾将两肘搭在了桌面上，十指交叠托在了颌下，闭目沉思。

罗伯特一脸困惑的神情，似乎摸不透我究竟在纠结些什么东西，见我没再开口，又继续解释道：“据情报部的消息，这次事件发生在恕瑞玛沙漠，我们今天的会议就是为了安排前往调查的相关事宜的。”

我立刻就听出了不对，向四周看了一眼，从几个熟悉的面孔来看，这确实是勘探二科没错，不禁疑道：“灾害考察不是归一科管吗，一科呢？”

听到我的问话，众人皆低头不语，屋里的气氛显得分外凝重。而我也随即想到了什么，只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忙一脸惊疑的向罗伯特投去了求证的目光。

“头儿，上次你行程太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罗伯特的神情有些伤感，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几个月前，一科前往德玛西亚境内执行考察任务，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果然如此，我眉头紧锁，仰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长叹。我早该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的，又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只是没有点破罢了。所以，当时身在西南群山遭遇行尸围攻之时，我才本能的不去关注他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边的潜猎者。我想，我大概是害怕在“人”群之中，看到相熟的面孔吧。

“这件事情你们都别查了，散会！”我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向着众人下了命令。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起身离开，情知此事反常，但见我脸色不善谁也没敢说话。

“头儿，这么干……不合规定吧？”终归还是罗伯特支支吾吾的说道，“上面觉得这次的异动可能跟德玛西亚那次有所关联，让我们一定要……”

“我的话你听不懂了是吗！？”我拍案而起，怒容满面，狠狠瞪着罗伯特几乎是咆哮着嚷道，随后也不管众人反应，甩手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将身体重重的拍在靠墙支起的一张简易折叠床，痛苦的以手掩面。

余光瞥见了墙上的几张照片，那是我部下的几个科室各自拍摄的全员合影。我抬手摘下了属于曾经的勘探一科的相片，用手指轻轻的擦去了相框上积起的薄尘。

门开了，罗伯特小心翼翼的把头探了进来，问道：“头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坐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相片，揉了揉泛红的双眼，强打起精神来。

“抱歉了各位，我刚才的情绪有点激动。”磨叽了一小会，我跟着罗伯特返回了会议室，跟大家郑重的道了个歉。

“别在意啦，头儿，我们也知道你是为我们担心。如果听到这种消息你还能一脸淡定的话，恐怕兄弟们才会寒心吧。”罗伯特苦笑着，贴心的给了我个台阶下。

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去，会议继续进行，不过我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试图说服大家取消此次的调查行动。

“在这种事情上，一科比你们更专业，现在他们都……”我说着沉默了下来，叹息了一声才又接着说道，“你们再这样贸然的行动，不是送死吗？”

“头儿，不是我自夸，跟你学了这么两年，我自认为也还算有些经验的，我打算这次由我带队出发，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罗伯特颇为自信的呵呵一笑，众人也纷纷点头，对于他的能力和专业素养显然也有了充分的信任。

虽然很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但为了这些年轻人的生命安全着想，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当起这个恶人：“恕我直言，你们的能力，实在不够。”

一瞬间，众人的反应正如我所料，惊讶、不满、疑惑、莫名其妙，我也只好进一步的解释道：“具体的故事我就不给你们讲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亲自去过德玛西亚那场异动的现场，而且，差点死在那里……”

“与我同去的人，或许你们也有所耳闻，德玛西亚之翼——奎因。”

“现在，你们还仍然觉得，这是你们能够应付的事情吗？”

我的话在他们听来，大概就像锉刀一样，一刀一刀的把他们的斗志锉磨殆尽。一群热血激昂的年轻人，好似被当头浇下了一大盆冷水般呆立在了那里。

我苦笑一声，这样也好，像他们现在这样写作热血青年，读作愣头青。

刀剑的锋芒过快固然使起来趁手，但也更容易伤损夭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当初一科提交的行动申请大概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情报分析与前期调研，这才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罗伯特的工作能力虽已小成，但资历所限，对问题的考虑终归还是不够周全，毕竟有太多的经验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彻底明白。干我们这行的，亲身经历的代价，很有可能就是生命了。但愿我这番苦口婆心的说教，能够在你们未来的职业生涯中，为你们换来一条甚至更多条命来吧，我暗自苦笑。

拿自己的经历与见闻与大家着实battle了一阵，总算说服众人放弃了原定的行动计划。

“但是，上面可是下了命令让我们尽快查清事件真相啊。”罗伯特面露难色，这些日子我不在，应付领导这种头疼事无疑都落到了他的头上，也真是难为他了。

上面？会在意此事的调查结果，并且还有权力对我的助手指手画脚的，应该就只有研究所的布雷特所长了吧。

我露出了那专属于职场老油条的笑脸，故作老成状说道：“所长的话你要有选择的去听，他说让你尽快查清，尽快是多快？怎么算查清？他既不在你的位置又不懂你的专业对不对，你就随意推进一点进度敷衍他一下也就行了。”

想了想，这个说法似乎又太过消极了一点，于是我又补充道：“他要是实在着急催你，我不是给你带回来了一些情报吗，你写份报告，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不能那么干，如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是继续对你提出无脑的要求，那你就让他另请高明吧。他要真混蛋到这地步咱们也就没什么在这干下去的必要了是不是？”

安排好了大家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我又指派罗伯特把近几个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的所有重要事件尽数收集齐整，今晚送到我家里去，随后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研究所。

这一整个下午我绕了大半个皮城，采购了一些野外生存用的工具。直到傍晚时分，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顾不得休息，便开始动手打包行李。

不让他们继续调查，其实是因为我打算自己去，无辜的受害者不能再增加了。

期间，罗伯特来过一趟，给我送来了厚厚的一叠文件，看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背包已经收拾好了，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今晚姑且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走进卧室中，张开双臂呈“大”字形仰躺在了床上。

然后，我就被漫天飞舞的尘埃淹没了。

“咳咳咳咳……”我被呛的剧烈咳嗽了起来，右手徒劳的在眼前扇动想要吹散这厚重的烟幕，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开灯，我又一次看着满屋如出土文物一般堆积着厚厚尘埃的家具，寂然无语。咦？我为什么要说又一次？

我可没精神再去收拾房间了，返回客厅，我随意掸了掸沙发，心说我现在身上衣服也没多干净，谁嫌弃谁啊，便心安理得的躺了下来，一晚上而已，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

随手从堆在茶几上的文件中抽了一份出来，我随意的翻看了几眼，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响起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开了。

“好久不见啊，小黄毛。”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还有我家钥匙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