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篇 第三章 踏上征途

一顿分析猛如虎，然而我们对整个事件的了解度可以说依旧是零。又闲聊了一会，三人就分别离开了。出了这么一档事，大家都有的忙的，尤其是地下城一层的防卫设施检修以及重要位置的巡查刻不容缓。

没什么事情可做，我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又在病床上躺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我终于重获自由了，这时我才知道之前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是因为我全身一直被浸泡在特制的麻醉剂里面。

我撩起病号服，腰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那道疤痕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初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我大概就接近于被腰斩的状态。

长时间的沉睡与麻醉剂的浸泡，我一时没法很好的掌控自己的身体，挣扎了一阵后，我终于还是接受了护士用轮椅推我出去的建议。

“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太阳了。”出了住院部大门，我眯起眼睛感慨道。要说人也真是矛盾，之前累死累活的时候巴不得自己再也不用干活了整天混吃等死，现在休息了没几天又开始想念工作的感觉了。

“哟，在这呢。我还以为已经推走烧了呢。”听到这个声音，我就知道宁静的日光浴时间结束了。

“从你嘴里就听不到一句好话，”我无奈的摇头，“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你也不是这样的花花公子啊，我要是再晚来一步，恐怕那个小护士也要被你吃干抹净了吧。”蔚在我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人家也就是说挺崇拜我的，想要我张签名罢了，人帅多金有才华这是我的错吗？”

“呕，我信了。你也就这张脸的厚度有资格挤进英雄联盟了。”

蔚解开手里提着的布袋，拿出一个橘子递给我：“吃橘子。”

我接过橘子剥开，僵硬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皮还没剥开倒把橘子汁挤得到处都是，好死不死的还溅到了眼睛里，我不由“嗷”的惨叫了一声。

“噗。”蔚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伸手从我手里拿过橘子，三两下剥好了又放回我手里。

我撕下一瓣放进嘴里，问道：“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太多。”蔚这些天带人对地下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排查，袭击者早已不见踪影。从现场发现的一些痕迹来看，袭击者确实不是人类，大约是魔兽之类吧。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地下城困不住它，如果它拥有灵敏的嗅觉或是其它人类不具有的感官的话，在地下城进行追踪和撤退自然是游刃有余。

没有再说话，我们两人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坐着。我忽然回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两个孩子在贫民窟相依为命。饥一顿饱一顿的，看不见未来，也看不见希望。每一个夜晚都是令人恐惧的魔鬼，或许哪一天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醒来。他们终于还是挺了过来，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我看向蔚，她变了很多。我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生分的呢？

“你干嘛，”蔚看向我，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摇摇头，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橘子一股脑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问道：“我准备明天就出院，你来接我吗？”

“这么着急吗？当然来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还没到家就把自己摔进医院。”蔚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天出院时，却是凯特琳来到了医院。气氛有一丝微妙，我们两人面对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蔚临时出任务去了，我替她来接你。”凯特琳说道。

“我帮你拿行李吧。”凯特琳努力的试图缓解尴尬，却发现我根本就没有行李，于是场面变得更尴尬了。

我几次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半晌挤出了一句：“走吧。”话刚出口，我就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算是什么意思，嫌弃别人让人家赶紧滚蛋吗？

好在凯特琳似乎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又或许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点头道：“我们走吧。”

医院离我家距离并不太远，开车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进屋喝杯茶吧。”我邀请道。

“不了，还有工作呢。”凯特琳婉拒。

挥挥手目送凯特琳驾车离去，我开门进屋。两个月没有打扫过了，屋里乱的一塌糊涂，到处落满灰尘，幸亏凯特琳没进来，我不由暗自庆幸。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打扫，随意掸了掸床单，我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门铃声吵醒的。我慵懒的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是杰斯和罗伯特。

“你们怎么来了。”我打着哈欠问道。

“庆祝你大难不死啊，”杰斯往我手里塞了一支香槟，自顾走进了屋，随即惊讶于屋里的一片脏乱，“你家是刚从墓里挖出来的吗？”

“说到这个，”我漏出一丝坏笑，一把将罗伯特的脑袋夹在胳膊底下，腾出另一只手像钻头一样在他的头顶拧来拧去，“听说你小子二话没说就把我给卖了啊。”

罗伯特一面挣扎一面求饶，嚷嚷着：“饶命啊头儿，那不是我的主意啊，都是安洁莉娜的错！”

我放开他，双手比了个鄙视的手势道：“看不起你。”

罗伯特揉揉脑袋，贱笑道：“嘿嘿，我这不是相信头儿吗，咱们头儿的逃跑水平……不是，我的意思是实力，对，实力，放眼瓦罗兰大陆还有谁能奈何的了您呢对吧，我这不是怕添乱吗？”我们俩正闹着，杰斯已经把餐桌收拾了出来。

三人在桌边坐下，我起开香槟酒给每个人倒上。闲话几句之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转到了这次的事件上来。杰斯从包里拿出一个护手递给了我：“按你的要求，我给你把挂坠改造了一下。”

“谢了，你有研究出来什么吗？”我试带了一下，果然要比之前拿铁链缠在手上舒服多了。

与我和黑默丁格都不同，杰斯兼修科技与魔法，既是皮城科学院的研究员又是魔法协会的会员。因而在许多问题的研究上，他都能够拿出一些独辟蹊径的解决方案。

“暂时还没有，”杰斯说着又拿出了一张图纸，“不过我简单复现了术式排布，你可以先看看。”

摊平一看，图纸上密密麻麻绘制着各种诡异的线条，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是古巫符文。”这是一种产生于远古的原始魔法文字，具体的出现与使用时段已不可考，传说是由创世神亲自创造的，若能熟练掌握，就能获得神的力量。但由于这种符文实在过于繁复——如果用学会现代符文能够成为见习魔法师来类比的话，仅仅是能够看懂古巫符文就有成为大魔导师的资格了——在后续的传授过程中逐步被简化，虽是方便了学习和运用，但力量自然也大打折扣。早在恕瑞玛帝国成立之前，真正的古巫符文便已经彻底失传。

“这你都认识？”罗伯特一脸崇拜。

我不置可否。虽说古巫符文早已失传，但在不少远古遗迹中也还有存世，那从来都是各国魔法师竞相争抢研究的热门货，因而现在的魔法师总归不会是一无所知。但现在的问题在于，纵然认出了这是古巫符文，可若是无法解读自然也就仍然无法使用。

“资料有限，我已经把能找到的都拿来比对过了，还是看不出这是什么。”杰斯叹气。说是资料有限，但要通通找出来进行比对亦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看得出来杰斯应该是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上忙。”我陷入沉思。

“你是说……”杰斯有点犹豫。

“放心，他没有世人想的那么邪恶，要不然以盖伦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能容他活在这世上？”我给他倒上酒安慰道。

“你们……在说谁？”罗伯特一脸懵逼。

我和杰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卡尔萨斯。”

死亡颂唱者——卡尔萨斯，诺克萨斯出身，瓦罗兰最强大的魔法师之一。其实把这个之一去掉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在瓦罗兰大陆上论及对魔法的理解与魔力的掌控，若卡尔萨斯自认第二，没有人敢自居第一。如果把他的经历编写成书，那一定会是年轻人们最喜欢的那种逆袭的故事。与我一样出生在贫民窟的他，自幼也饱受贫困、饥饿与疾病的折磨。幸运的是他在魔法一途上小有才华，被诺克萨斯军部选拔进了魔法师团。

但也真的只是小有才华罢了。

卡尔萨斯真的非常热爱魔法，达到了忘我的地步。可惜魔法最残酷的地方就是，你的极限，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

尝试了三次，卡尔萨斯才终于勉强通过了中级魔法师的晋升考核。他对魔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他的极限了。即便对魔法有着深刻的理解，能够推演出各种精妙复杂的术式，他却无法亲手展现其中奥秘了。

“他不可能再在魔法上有所精进了。”卡尔萨斯的导师非常理解他的痛苦，也对此十分惋惜，这个勤奋认真的学生很得他的喜爱。他破例允许了只是中级魔法师的学生使用图书馆——这是这位大魔导师权限内最大的优待了。

如果就这样安稳的过下去，卡尔萨斯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导师。或许神也觉得这样平凡的人生配不上这个与命运抗争着的年轻人，机遇，连带着灾厄一同降临到了卡尔萨斯的身上。

有一天，卡尔萨斯突然向魔法师团的所有成员展示了一个他曾经一直心心念念的魔法术式——而他的身体本该承受不起这过于强大的魔力。在导师震惊与愤怒的眼神中，卡尔萨斯解开上衣，跪在了导师面前。

衣衫下，卡尔萨斯单薄的身躯上伤痕累累，形成了一个个诡异的符号。他那见多识广的导师怎么会认不出，那是禁忌之术——死灵魔法。

卡尔萨斯居然用死灵魔法改造了自己的身体。

诺克萨斯容不下他了。等待着他的，会是火刑。他的导师终是舍不下这个出色的学生，多方周转为他求情，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魔法师的一切荣耀为代价，担保卡尔萨斯绝不以此邪法作恶。诺克萨斯的高层终究给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魔导师面子，放卡尔萨斯一条生路——也许他们存着让卡尔萨斯给德玛西亚带去灾难的心也说不定。

卡尔萨斯走了，没有辜负导师的信任。当我再一次收到他符鸟传信的时候，他选择了在嚎哭湿地安定了下来，这片魔兽的天堂或许是最适合他的所在了。没有了所谓禁忌的约束，他更加专注的投入了魔法的研究学习中，不拒绝任何一种魔法。

“魔法哪里有什么善恶，善恶只存在于使用者的心里。”这话卡尔萨斯常说，但世人显然并不愿意接受他的这一观点，因此到了现在，也就只剩下我这个同样百无禁忌的家伙能够和他聊得来了。

次日清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收拾行李走出了卧室。

“绝对不能让蔚知道了。”我自言自语道。

“不能让我知道什么？”一个声音响起，我顿时石化在了原地。

机械的转过头，正看到蔚靠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慵懒的撑着脸颊，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几分钟后，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茶几后面，蔚则以一副大佬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茶正喝着。

“你看，这都几点了，你是不该上班了？”我赔着笑脸问道。

“我昨晚夜班，今天休息，有的是时间跟你耗。”蔚冷笑一声。

“说吧，你要去哪？”如果加上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我会觉得蔚现在是在审犯人。

“我……哦，我饿了，我出去吃早餐去。”我随便扯了个理由。

“现在吃个早餐这么复杂呢？”蔚拉开了我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帐篷、火石、匕首等一应露营用具。

眼见露馅了，我自觉的就地跪下，两手抱头：“别打脸。”

“不是我说你，你是不知道有人要杀你吗？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出城？”蔚拍着茶几质问。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啊，看来是从哪得到了消息，连夜就赶过来堵我了。至于消息是从哪走漏的，不用问也知道。罗伯特，你死定了！我心里暗骂道。

“哑巴了？说话！”

不打算继续闹下去，我在蔚身边坐下，一本正经的给她讲解了我的思路。我们的对手——最坏的情况下有可能那两伙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拥有的力量很强，但若以皮尔特沃夫举国之力来应对，确实仍然不足为虑。但浮出了水面的极有可能是冰山一角，他们的背后或许有着更大的集团。

“举一个例子，如果那伙人背后是诺克萨斯。”我想了想，这样类比一下或许便于理解一点。现在我身在皮城，受到重重保护，诺克萨斯确实短时间内没有能力在不惊动其余各国的条件下对我做什么手脚。但这等同于坐以待毙，我们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对方却能针对我们安排一系列的行动。等到对方万事俱备时，我们再想破局，只怕就要付出成倍的代价了。

“他们想要这个，”我晃了晃护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王牌，我们不能放弃这个唯一的线索。”

“那我跟你一起去。”蔚做出了让步。

“你可是皮城执法官啊，你走了工作怎么办？”我忍俊不禁。

“工作哪有你重要。”蔚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的傻妹妹啊！”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久违的这么叫道，“你总是把哥保护在身后，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哥其实跟你一样强。”

蔚拍开我的手，看起来情绪稍微好一些了，嘲讽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我承认，我大意了，”我话锋一转，坏笑道，“昨天不是说好去接我出院的吗，你放我鸽子。”

“呸，你还有脸说，我特意给你们安排的两人世界，凯特琳怎么一个小时都不到就回来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蔚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一样对我指指点点。

能开玩笑了，看来是已经哄好了，我又陪她闹了一阵，重新收拾好了背包，起身出发。

我拉开房门，却忽然木在了原地，一双手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我，多年没有听到过了，蔚那温柔的声线：“活着回来。”

“一定。”

再回头，皮城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外。现在没有人能够帮我了，我这么想着，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我回顾了一下拿到挂坠之后的整个过程，对方的实力与残忍我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决不能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跟这样的对手过招，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足够让你丧命。

“但愿这一路能一帆风……”话没说完，我连忙闭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差点给自己立了个FLAG，我擦了擦汗。

“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我心中一震，我靠，有没有这么快应验的？

转过身，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斜倚在树干上。他的身形颇为高大，身披着一件白色大氅，那是恕瑞玛帝国早期的贵族们所喜爱的一种礼服款式，设计的倒是极为考究，很还原历史，且与他的身材极是相称，看起来很是华贵悦目，如果是在博物馆里看到，我一定会觉得这是千年前的古物。

“靠，你分析文物能不能看点场合”，我暗骂自己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警惕的看着那人，将魔力调动了起来，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就跑的打算。

那人看了看我，轻笑道：“不用紧张，我跟追杀你的人不是一伙的。”

闻言我疑心更深，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追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