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一见

士兵“报！我军西面的两个据点被燕军攻占”

士兵“南面燕军对我军发起新一轮进攻”

士兵“大批燕军从正面扑了上来，殿下，城墙快要守不住了！”

……

一批批的战报传到楚乔的耳朵里，下一次的总比上一次的要糟糕，当然，这全在楚乔的预料之中，现在的情形，若无援军，唐京城破，或许就在下一刻。

按照楚乔的部署，一批批的参将，按序领了自己的属军，个个临行之前都毫无惧色，毅然决然地向着各自的使命慨然相赴。

“末将上阵了，如果有下辈子，还愿在殿下麾下效力！”

“末将去了，我想很快就能和我的兄弟们见面了，殿下保重！”

“末将也去了，殿下珍重！哈哈哈！”

……

越到最后，将领们上阵时的神情倒越不像是奔赴九死一生的血腥战场，而像是前去与多年的亲人朋友相聚饮酒，格外的慷慨豁朗。

楚乔坐在演兵台前，目光随着阵型的装换而游弋，她知道，此刻唐京城楼前，一批批的秀丽军狼军正如这演示台上的兵佣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他们用自己的七尺之躯，兑现着对唐京最后的忠诚。

楚乔“蒙枫”

楚乔站起身来，平静地说：

楚乔“上城楼。”

然后就抬腿，毅然决然地向着门外走去。蒙枫看着楚乔的身姿，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楚乔经过自己身旁的那一瞬间，“腾”的一声跪下，这位素来冷心冷面的铁面女将，眼眶和鼻头在短短几秒中之间全红了，双臂抱着楚乔试图向前迈去的大腿，声音哽咽道：

蒙枫“殿下，趁着现在还来得及，属下派人护送您撤离吧！您放心，属下定会战至最后一刻，与唐京共存亡。只是，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什么事情，那青海王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属下求您了！”

楚乔闻言，“忽”的一声，抓起蒙枫的衣领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紧接着对着蒙枫的胸口就是一拳。蒙枫捂着胸口，看着楚乔皱着眉头，神色锐利地对自己低吼道：

楚乔“蒙枫，这是一点小小的教训，你记住，如果不是战事紧急，阵前游说主帅抛军逃脱，我绝不轻饶你。就这一次，绝没有下一次。”

说完，楚乔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楚乔走到城楼前，还未登上去，边看见守城楼的将士因为顶不住前方敌军的猛烈攻击而有些慌张，也不知道是谁先看见楚乔，大喊了一声：

士兵“殿下来了，大家不要慌！”

士兵们齐齐望向楚乔的方向，看她一身银白色的战甲，背着麒麟弓，身姿英挺地坐在马背上，翻身下马，向着城楼大步走来。主帅临阵，这对将士们是莫大的鼓舞，七尺男儿，热血翻涌，纷纷前仆后继地拼死抵御着敌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登上城楼，燕军从城墙下攀着云梯一波波地涌了上来，守城用的桐油和滚石已经所剩不多，成功登楼的敌军也越来越多。浓重的血腥气息裹挟着火药的味道一股股地涌入楚乔鼻腔，刺鼻的味道引得楚乔一阵不适，捂着嘴干呕起来。就在这时，余光却瞥见三个燕北士兵挥舞着着狼刀向着自己跑过来。楚乔条件反射，右手握住残红，利刃出鞘，朝着其中一名士兵就掷了过去，速度之快，那名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残红刺穿了胸膛，猩红的血液溅到了同行的两个士兵的脸上，几乎就在同时，楚乔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走位迅捷而又诡异，蹿到那名中招的士兵身前，拔出残红，而后，另外两名士兵不知怎么地就一前一后地被楚乔抹了脖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楚乔的这一番举动，把刚刚登上城楼站在墙头还没来得及下来全程目睹了楚乔杀人技术的的两名燕北小兵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就在他们迟疑的片刻，却被楚乔射来的铁箭正中胸口，双双从城头跌落，顺带砸到了五六名企图从云梯爬上来的敌军。

楚乔持着麒麟弓，跑向城头，对着城墙上的敌军连发数箭，箭箭致命。城墙下的燕军见状，齐齐朝着城墙上引弓搭箭，准头全部朝着楚乔而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点一般落下，楚乔极力躲闪，因为箭速极快，密度极高，任凭楚乔动作再怎么敏捷，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这些年，黑影千棱箭已在燕军中普及，就是在冰湖上重伤宇文玥的那种箭，也是楚乔当年亲手设计的箭。楚乔听着自己的作品，在耳边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近在咫尺，一下又一下，让楚乔躲闪不及。

突然，一只箭矢飞速朝着楚乔的左臂袭来，不同于其他箭矢到达城头的速度和威力，又稳又狠地划过楚乔的左肩，剪头在楚乔的战甲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然后狠狠地一头栽进不远处的地面上，楚乔清楚地听到剪头插入地面，而使地面发出的摩擦和碎裂的声音。楚乔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士兵的手笔，是他，是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自己打招呼。

举目向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燕军望去，楚乔在燕军阵营的战台上，看到了那个身着黑袍玄甲的身影。城外联军和秀丽军狼军士兵殊死搏杀着，士兵们一波波地进攻防守，前仆后继，然后又一波波地倒下，后面的士兵在进攻，再倒下，如此循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在战火的屠戮下，人命成为廉价的祭品。城门外的吊桥前，士兵们的尸体入矮墙般堆砌着，在这些成堆的尸体里面，有狼军的、有秀丽军的、也有联军的。那是守军的作品，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守城工具了，为了能够遵循楚乔的命令，尽力地拖延联军破城的时间，他们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在敌军进攻的间隙，用士兵的尸体堆积成肉墙，阻碍敌军的进攻。眼前伏尸百万，而坐在战台上的燕洵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淡漠、没有温度。唯独目光和城楼上的女子目光交汇时，眼神稍稍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但是这样一丝丝的波澜很快就消失了，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燕洵放下手中的强弓，稳稳地坐下，视线随即与楚乔错开，平时前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投射出来的光芒像是燕北高原上的黑鹰一般锐利、淡漠，而又孤寂得捕捉不到一丝丝感情，让人捉摸不透，不寒而栗，无法靠近。

我是多么想与你再次见面，可是，当真的再见时，你我却只能像彼此预期的那样，相对无言。阿楚，或许，现在我在回忆中开始渐渐懂你。可是，我却已经来不及或者说依旧不可能把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给你。我放下武器无法保护你，拿起武器无法拥抱你。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