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一役

楚乔接过士兵递过来抹有桐油的箭，点燃剪头，瞄准联军的战旗，麒麟弓开弓如满月，三箭齐发。正中联军的三面战旗，其中有一面，正是燕洵身后的那道燕北以黑鹰为图腾的军旗。箭头所到之处，烈火将战旗点燃。又到了一天的傍晚十分，战旗被熊熊的烈火燃烧着，颜色如同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燕洵你给了我见面礼，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自然也是要还你。

素来心高气傲的小霍将军，转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后已然被烧掉了一大半的战旗，有些发怵。这么远的距离，站在城楼上的那个瘦小的女子，居然逆着风向也能三箭皆中？在这样惨烈的攻击下，秀丽军和狼军的勇士们终究还是又坚守住了一天。

这一晚，唐军的守城营中格外的萧瑟。城楼外的据点已经在联军多日来的车轮战术下被攻占了一大半。如今城内的守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五万余，而城外的联军兵力则是自己的数倍，以此同时，援军也是遥遥无期，城中的各类物资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像这种没有多大地形优势的平野攻守战役，其实并无太大的技巧可言，无非就是将士的作战经验、英勇程度还有兵力悬殊。无可否认，前两条，秀丽军的将士们都无可挑剔，但是最后一条，却是他们怎么也迈不过去的致命伤。

寒冷的夜风吹来了城外联军们的战歌声

联军“战风起，狼烟扬。至亲故友千里乡，此腔碧血为家偿。别慌张，烈酒入肠，待我提刀策马平四方。”

有时，还会传来城外联军的笑声，讨论着等战事结束，回到家乡，已经成家的人说着现在自己的孩子应该有多大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前段时间还捎信来说过得挺好没有成家的，笑着讨论着家乡哪里的酒好喝，哪里的美人最有意思，等回家之后，相约着一定要一同去见识一下。

而这些话在唐军将士们听起来又是那么地残忍凄凉，他们的家就在他们的身后，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彻底地失去它，他们自己将战死沙场，他们的至亲朋友将会流离失所。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可是他们却还是在楚乔的领导下苦苦的坚守着，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特别是秀丽军，多年以来，秀丽军为楚乔马首是瞻，以她为信仰，因为，在楚乔的带领下，这支曾经被冠以叛徒的军队重新堂堂正正地竖立了军旗，以近乎完美的战绩饱尝胜利的荣光，拾起了军人最为宝贵的尊严。秀丽军是一支韧性极强的铁血军队，多年的隐忍蛰伏，转战南北，创下了熬人的战绩。楚乔每次在誓师的时候，总是会说：“一支真正战无不胜的军队是一定要有自己誓死坚守的信仰。”而在秀丽军的心中，楚乔就是他们的信仰，这位西蒙如狼一般的女战神就是他们圣神的图腾，只得他们用生命去效忠。但是，楚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十分地恨铁不成钢，于是，秀丽军在巡防训练之余，又多了一项活动，轮流定期到各地帮助老百姓们种田、修路、筑堤坝，与民更始。并将此纳入对军士们的升迁评价，定期考核。所以，久而久之，秀丽军的将士们都和当地的百姓们混的格外熟络。在一次巡营之中，楚乔甚至当着满军营将士的面铿锵道：

楚乔“你们要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是，我秀丽军的战刀烈马，斩得了祸国殃民的奸佞，踏得平觊觎家园的异族，同样也杀得了荒淫无道的昏君。而这，才是作为一个军人真正应有的价值。”

燕北军营，燕洵听着帐外士兵们的歌声，透过军帐的缝隙，看着外面如星的火把。阿精默不作声地守在一边。突然，燕洵幽冷的声音传来：

燕洵“阿精，你相信信仰的力量吗？”

阿精听后微微一愣，道：

阿精“阿精读书少，但是也听说过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想来，人若真是想做成一件事情，就一定是会有回报的吧。”

燕洵听后不说话，又呆呆地看着外面好久，然后摇了摇头，半晌，说道：

燕洵“我不是说这个。”

阿精疑惑地看着燕洵，他的目光如寒潭般波澜不惊，深不见底，然后，只听得他十分难得地轻轻叹了口气，道：

燕洵“我是说像她那般……”然后，话说到一半，燕洵挥了挥手，道：

燕洵“罢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阿精“诺。”

阿精无奈，只得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像她那般……像她那般怎样？燕洵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楚乔平躺在大帐中的行军床上，蒙枫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凝视着她，徐军医在床边为楚乔诊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过后，楚乔很清晰地听见徐讯叹了口气：

军医“殿下腹痛是因为白天作战，腹部用力，动了胎气。殿下，您就听属下一言把，若再是这么不注意，这孩子……”

楚乔“本王清楚自己的情况。”

楚乔心下有些烦躁，开口打断了徐军医的话：

军医“徐军医，请你尽力而为即刻，别的事情，就不要多想。有些事情，你，甚至于本王谁都无法控制。”

安胎药很快就端了上来，楚乔从蒙枫手里接过药碗，忍着刺鼻的味道，强压着从胃里传来翻江倒海的恶心，皱着眉头仰着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

城外，联军的战歌声还在继续，楚乔下床，整理好衣着，洗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走出帐外，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联军战歌声。那是燕北的战歌，也是楚乔和秀丽军们最熟悉的战歌，而现在，曾经最激励人心的东西却足以将人的斗志消磨殆尽，楚乔嘴角一弯，露出嘲讽的笑意，最高明的四面楚歌莫过于此了吧。

楚乔“蒙枫！”

楚乔喊了一声。

蒙枫“殿下。”

楚乔“我们桐油还剩多少？”

蒙枫“回殿下，还剩十桶。”

楚乔“够了。”

楚乔望向城楼的方向，良久，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嘴角轻笑，问道：

楚乔“我记得前几日城中百姓刚好送给我们十头耕牛是吗？”

蒙枫闻言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回道：

蒙枫“是的。”

但是说话的时候不免眉心一皱。

楚乔“很好。”

楚乔转过身去，一边向着自己的大帐走去，一边语气淡然地向蒙枫抛下了像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一句话：

楚乔“准备一下，明日卯时，开城门，我军正面突围。”

好了，将士们已经坚持地够久了，再缩在城内已经，战斗力已经发挥不到最大的作用了，百姓们这几日已经陆续被安排着沿着城内备用地道撤离得差不多了，李修仪在铁由的护送下也应该走远了。现在的唐京城，除了几万誓死不降的守军，已经基本上是一座空城了。将士们窝在城内这么多日，也都全都窝着气。既然是这样，有的事情，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