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宇文玥站在浓浓的夜幕里，眼前是一片月朗星稀，背后是泱泱的青海军营。月七从不远处走过来，宇文玥平静地问了一句：

宇文玥“都安排妥当了吗？”

月七答道：

月七“殿下放心，上柱国并宇文族人大多都已随着青海军安全迁至青海，剩余的也都是夏皇找不着的旁支末族了。”

宇文玥点点头，沉吟了良久，道：

宇文玥“好好安顿他们。”

月七“诺。”

宇文玥“月七”

宇文玥突然叫住月七，顿了顿，眉心皱了皱，像是在斟酌着语句：

宇文玥“父亲……他年纪也大了，找一个气候适宜的好地方，建王庄，将他和祖父并宇文一族安置进去吧。”

月七“诺”

不是因为不会以牙还牙的抛弃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家族，只是因为这拥兵自立的事情是自己的决定，不想连累其他无辜的人。更何况，在这群人里，还有祖父这个曾经欢喜地抱过自己、用心调教过自己、实实在在为自己好的人，自己不可能不管。还有那个只在自己的脑海里有过模糊印象的父亲……可能，自己在潜意识里也是希望他无事的吧……至于其他的……宇文玥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自己临出兵时，与宇文穆青的一番对话。

宇文穆青看着正在整理自己战甲行装的宇文玥，道：

宇文穆青“玥儿，现如今你雄兵在握，士气正盛，而大夏的兵力一部分在卞唐，一部分被你打散溃退，还来不及回朝。这时候，若你领一支精锐，出翠微，入美林，直逼大夏腹地，大夏肯定措手不及。连通大夏和青海，即便暂时还不能问鼎西蒙，但也足以和燕北等势力对峙。又或者，北出雁鸣关，照样可以打燕洵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这里，宇文穆青深深地看着宇文玥的眼睛，道：

宇文穆青“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真的不想试一试吗？”

宇文玥“父亲”

宇文玥抬眼，眼中的一片清明和平静的语气让宇文穆青震惊，自己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是有多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宇文玥语气平和，嘴角却微微上扬，这样的弧度有些意味不明：

宇文玥“您说得对，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做，也没有必要这么做，这与我的计划不符。”

宇文穆青“为什么？”

宇文穆青疑问道：

宇文穆青“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子？”

宇文玥看着父亲，轻笑一声，道：

宇文玥“对，就是因为她。”

宇文穆青“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甘心放弃问鼎西蒙的机会？”

宇文穆青诧异道。

宇文玥“当然不会”

宇文玥笑道：

宇文玥“可她对我而言，对青海而言，对整个西蒙而言，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诚然，在这个世界上，家世优越、相貌美丽、温良贤淑、宜家宜室的女子不计胜数。她们对内能照顾好丈夫孩子，自身的世家背景有能为家族提供助力。但是，像楚乔这般有能力平疆拓土、四方征战、搅动乾坤的女子却是凤毛麟角。虽然难以驯服，但是看起来对自己的儿子倒也不像是假的。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来说，江山和美人从来就不是二选一的问题。得到她的人，对于自己的整个势力而言，都是如虎添翼。在这个本就优胜劣汰，胜者为王的世道，只谈感情固然荒谬可笑，但是得妻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宇文穆青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突然微笑道：

宇文穆青“你能认清自己的路，这很好。”

宇文玥“玥儿告辞。”

宇文玥像宇文穆青拱手示意，后退几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宇文穆青看着自己儿子挺拔的背影，久久伫立。或许，这一次，真的是自己错了吧。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做事果敢。五岁能诵史册，七岁通晓骑射。曾经是最令自己骄傲的儿子，自己对他给予厚望。所以，在他的母亲出事之后，为了不影响他的前程，才会把他交到灼老太爷身边抚养，并给他创造继承谍纸天眼的机会。当知道他因为一个女人被燕军逼入冰湖时，自是心痛万分，不仅仅是为失去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为宇文家族失去了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为了保全家族，又不得不丢卒保帅，将宇文玥这个名字在族谱中除名。说到底，在其位谋其政，很多人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好在，现在看来，结果不算太糟。

做人做事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月七走后，宇文玥抬头远望着夜空，回想着临行前与父亲的对话，嘴角露出意思笑意。果然，对什么人就要说什么话，或者说没有必要对所有人都掏心掏肺。

这样的机会，以后会有无数个，而星儿只有一个。

这一句话，是宇文玥没有对宇文穆青说的。

秀丽军营内，楚乔看着面前替自己把脉，眉头越走越紧的军医，感觉脑子有些疼。待军医把完脉，将手枕收好，楚乔平静地问道：

楚乔“徐军医，怎么样？”

军医“这……”

军医徐讯有些为难道。

楚乔“实话实说。”

楚乔的语气依旧平静。

军医“殿下，恕属下直言，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易再操劳了。不然，这腹中的胎儿……”

说到这儿，徐军医看着楚乔的眼睛，也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楚乔闻言默然，低下头想了想，半晌，斟酌着字句，道：

楚乔“好了，我知道了。徐军医，你尽力而为即可，剩下的，看天意吧。”

军医“诺”

徐讯道：

军医“那属下下去开药了。”

楚乔“等等”

楚乔叫住正准备退下的徐讯道：

楚乔“你是青海王最信任的军医，所以本王才让你给我把脉，倘若走漏了什么不该走漏的消息，本王全数算在你的头上，你可认？”

军医“殿下放心，属下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楚乔“这就好，下去吧”

楚乔挥了挥手，待徐讯退下。楚乔有些疲惫地将手抚上额头，低头阖眼，深深呼了口气。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明日，燕军就要发起总攻了。

楚乔“或许明日，我们都不能活下来。”

楚乔轻声道：

楚乔“但是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陪着你。”

只是，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对不起你的父亲了。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燕军如楚乔所料，对唐京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秀丽军就折损了一万余人马，虽然抵死反抗，但是也抵不过数倍的敌我兵力悬殊。燕洵站在搭建的战台上，眼神平静无波，似乎，眼前短兵相接，血肉迷糊的惨烈厮杀只是一场演兵台上的模拟，仅此而已。阿精从远处走来，向燕洵拱手禀报道：

阿精“殿下，截止最新一轮的进攻，秀丽军伤亡新增一万，我军伤亡新增两万，唐京城防两处据点被我军攻占。”

燕洵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

燕洵“继续。”

或许，连燕洵自己都没发觉，他摩挲着多年前亲手给楚乔打磨的那块玉佩的手却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稍稍发握得紧了些，但是，转瞬即逝。

他和楚乔都明白，秀丽军和狼军真的很英勇，能够换取敌军将近一倍的伤亡。但是，他们也真的已经尽力了，在这样的兵力悬殊的情况之下，破城，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