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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六十四、浮生一梦

香蜜:天帝的女人

山谷中虫鸣与风声袭人,独笛音轻扬寥亮。月色如水,照着山间一层薄薄的云雾,山雾流瀑般随风倾泻,隐隐明灭的萤火振翅,飞虫灵光或缀于林间草丛,或落在一人肩头衣角。乍眼望去,此人如立在璀璨星河之中。

忽地,笛声戛然,那人放下唇边骨笛,笑:“觅儿,出来吧。”

那人身前泛出金光,一个个碧色字符悬在他面前。须臾,萤火自四下聚拢,汇成人形,盈盈下拜:“师父!”

“觅儿为大骆庶子牵线,敬献周王效力,为侯爷除去心头大患,解国中燃眉之急,更免去边境战祸。一石数鸟,着实精妙。不知此次归来,求赏何物?”

萤虫人形袖袍微摆,起身已是素衣少女。女子眉目灵动娇媚,轻声答道:“徒儿遵师父之令行事,依样画葫芦,岂敢居功。”

偃人摇头,俨然不解:“为师几时嘱咐?”

“师父临行赠觅儿的千层宝阁,觅儿初时不解,其后抽丝剥茧,忆及师父教诲,帝王德与功,未必智勇,行移易者,幻化而成,方才大悟。”

爱徒玲珑,一点即通。偃人心中喜之,面上却阴沉:“听闻,庶子为觅儿男子之身困扰,以为断袖,欲撤去妻室,专宠觅儿一人?”

“坊间流言,有辱师父清听,是徒儿大过。”

“侯爷为保嫡子帝位,机关算尽,却不知庶子今日屈为人臣,来日丰功伟绩,贵不可言。人界短短数十载,觅儿,你若有心,师父便留你在人界,权当游历,如何?”

“师父既言赏赐,徒儿确有一心愿,未知师父可得成全?”

“你说。”

“师父精造俑之工,觅儿仰慕已久,如师父愿授一二,容觅儿辨得世间百物,机巧妙理,来日可为师父解忧......”

“觅儿以为,师父工巧创物,竟未传于你,是为私心?”偃人侧目于她,见娇容现出惶恐之色,笑道:“觅儿自幼修习治国之道,行营国之政,来日,当以国君居之。君者,万物之主,治万邦,役臣民,坐拥四海,心达天下。似为师此等献工倡优之雕虫小技,何值一提。”

那唇微张,到底不敢造次,垂首不语。半饷,偃人轻声道:“大骆庶子待你情真,你当真不随他去?”

未料,她抬了头,一对眸子清明剔透:“觅儿惟师父一人至亲,世间爱我者,莫如师父。觅儿使命终结,自该归来复命,尽忘前事,随侍师父左右。凡人寿数短暂,我若得长生,当与师父为伴,永不分离......”

蓝色梦珠悬浮,赭色丹丸嵌入榻上人肉身。前尘若梦,一颗浮梦丹,即可拂去所有。周坤逸辗转流离,自悱恻不能忘情之梦境苏醒,尤不能辨明身在何处。一人立在榻前,唤:“天后陛下。”

她神智懵懂荒散,不知何以一觉一寐间,得此称谓,霎时难分实妄。但眼前人笑容亲切,是她倚靠。“师父!”

偃人探了手来扶,道一句:“帐外臣子久候,陛下可得临朝听政?”

就着这双手起身,她怔怔看着那指掌支离,骨节奇异。恍惚中,她惶惑了:“师父,您的手何以......”

偃人垂手拂袖,笑:“时移世易,陛下不必挂怀。”

她便杵着,望着师尊。他唤她“陛下”。天后陛下?偃人见她迟滞,神色萎靡,牵着她去至案前,那案上所奉,是一柄金光熠熠的剑:“陛下可记得御剑咒语?”

周坤逸凝神细思,隐约有声在耳畔回响,怔忪间,闻偃人道:“风霆迅令,天地枢机。夫雷霆者,天之号令,灵台秘摄,风之号令,翼奉不竞,君之号令,声动北陬......”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她应声附语,剑,当真凌空。偃人道:“陛下既得权柄,奈重生归来,诸事千头万绪,不如由为师暂代摄政。此处有旨,望陛下召告天下,以安臣民。”

一纸公文,着越地异变实为福祉,人界百姓因祸得福,患者康愈,解禁需时,尚余七日之期云云。一支笔递到她手上,命她批示。千头万绪......帐中壁上荧屏闪烁,画面定格停滞,一处悬地形图,以红笔圈出攻防绝道,身前案台精光四绽,现出的屋舍非她能明。何为“异变”?“师父......”她踌躇,“我在哪?这剑......”

偃人掩去公文,趋近了,轻声道:“觅儿,如今你我霸业已成,鎏英内丹到手,又有钟山帝君独子为人质,六界从此恢复平衡。我们为妖界倾尽全力,人界,不日可知疫症实为福祉,百姓为求长生,势必趋之若鹜。天下民心归一,生灵尽为妖界治下,灵气氤氲充盈,孤立上清天指日可待......为师要你坐守此处,七日之后,天帝自会归来,从此师父与你,可永生永世再不分离。你说,可好?”

“谁是天帝?”

她双眸迷澄蒙昧,如稚儿纯粹。为这声娇嗔,偃人疼惜且爱怜,数千年来目送她以无数目的伪饰各种身份去至六界尊上身侧,到今日,她真正可得归来,为他独有,这番意识,方才真正让他心头颤栗。叹,展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一副躯壳罢了。”

偃人从未逾礼,忽然亲近,周坤逸下意识抬手横在身前。腕际抵及他胸口,骤闻闷哼,那机甲躯体被一道虹蜺光弧所震,偃人飞跌数步外,瘫俯在地。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骇异,偃人怔怔望着自己胸前被光波噬去的空洞,见周坤逸急急上前来扶,喝:“觅儿,别动!”

“师父!”她不知他为何失去肉身,内中脏腑皆为假物。更不知,自己手上何时系着串湛蓝腕珠,珠间缀一枚猩红宝石。是谁所赠,因何伤及至亲?手足无措下,恨不能将珠子卸下弃去,可那系着腕珠的丝线不知是何种材质,越用力,则越紧,嵌入她肌理骨骼,痛不可遏。“师父,救我!这是何物?好痛......”

蓝色的珠子,偃人自然认得。但那红色宝石,是天界皇族库府里哪一样宝物?《梦陀经》中哪一章哪一卷曾述?“天帝心计诡谲,竟设符为界......”耗数千年心血,一朝功成,以为将要得到,近在咫尺,偏不能及。爱徒呜咽痛苦的求援,那本该漾着笑来相迎的眸子,都让他如坠寒窟身置熔浆。明白了!天帝的离去,是有代价的。命他恪守本分,不得狂妄,不得逾距,如此,自然可得六界。不!他仅得一束魂魄,纵是织得躯壳,做了替身,不能与她厮守,不得永生,又有何好?“觅儿,”他笑,那笑里有多少分愉悦,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莫怕!师父一定有办法救你......”

伫立该处,在周坤逸身后,整墙屏幕斑驳影像交错,内中,有人影晃动,神兵天将簇拥着一人,浴血奋战。他们还有多少生机?七日?太久了!“觅儿,不怕!你有灵心,肉身躯壳熔去,只要灵心尚在,师父还可为你另塑一个躯体。”

他双掌翻覆,身侧阴风暴涨震出,鬼魅尽数化为幽冥之火,聚拢在他胸前,汇成一团金蓝色火焰。光愈燃越烈,眨眼间,焰火成球,触目惊心。周坤逸何曾见过这样神诡的阴火,更未料,那毫无半点热度的火球对准了她......

“不!师父......不要!”磷火凝集,凌空罩落,她退无可退,更不信偃人一念之下便要杀自己。自她苏醒,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让她惊怔不能应对,机警聪敏又如何,那火如箭,不会回头。死期已至,无力逃亡,只能任幽冥之火将自己严密裹住。阴刃深结,腐蚀骨髓,本能,令她蜷了身子,落泪泣求:“救......救我......”

是冥冥中的呼应么?又是什么触动了腕珠上的玄机,电光簌簌自白皙藕臂透出,虹气渐炽,竟有抵挡覆灭冥火之势。颤瑟中,周坤逸未来得及松口气,腕上宝石愈见艳丽,光束盛绽,强光令她不得不闭目掩面,饶是如此,眼睑仍茫茫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刹,闻砰然声动,自指缝望出去,冥火溃散无踪,偃人倒地不起。“师父......”连滚带爬扑过去,想将他搀起,可那机体毫无动静,何来生气?“师父!您别吓我,师父!师父!您起来,应我一声......师父......”

她迭声惊呼与悲号,终有人揭了帐帘入内探视:“周坤逸。”

谁?她泪眼婆娑,朦胧见得一年轻人俯下身,骤见惨状,他的眼清冷,嘴角却扬起。他说:“恭喜你!你又一次亲手杀死了你师父!不过,你也无需忧伤,反正,你看,他原早已经死了。”

她通体寒凉,可年轻人笑嘻嘻,他有着隽秀温柔的眉眼,似曾相识。“你是谁?”

他眉心一蹙,有些愕然:“你说什么?”

哪知,她哽咽悲戚,抱着那械造的傀儡,呜呜哀道:“苏离在哪?我师父怎么了?风花水鸟四族族长他们呢?求求你让他们快来,救救我师父......适才,适才我不是故意的......”

棠樾瞪着她,直起身子退开一步。又见她奋力去拽腕上的珠链,这一次,链子终被她拽下,掷得远远,跌入一角。“周坤逸......”想问,你怎么了?可她呜咽:“周坤逸是谁?我不认识什么周坤逸。苏离呢?芳主与族长们在哪里?”

她挣扎着爬起,想向外而去。可棠樾只瞬间,脑中已千回百转,一探手,扣住了她:“等等,你听我说。”

她为接连的惊吓与噩耗恐慌,泪痕满面。棠樾看着这张泪颜,略踌躇,道:“你我不过分离几个小时,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她气急败坏,奋力去推他:“我说了我不认得你,你放开我,救我师父要紧!”

棠樾深吸口气,当即,扣着她去至偃人身前,命她看得仔细:“你师父死了!你看看,什么样的人,用这样的躯壳,还能活得长久?更何况,我们在外头见得至阳之火,你师父魂魄不齐,如何抵得?”

何为至阳之火?那红色石子吗?她惶惶然,师父死了,她呢?她又该如何才好?“周坤逸,”他凝眸,何其幸运!连上天都在帮他。“我不知你因何失忆,也许因我,你我情之所至,你师父为了拆散我们,对你施了术......”

她怔着,情之所至?眼前人面如冠玉,眉目秀丽,她会为了他与师父决裂么?师父会因为这个人,涤净她的记忆么?不期然,眼角瞥见悬空的剑。权柄?“你是天帝?”

棠樾哂然,笑:“不。我当然不是。你嫁与天帝,那是个近万年寿数的老头子,他不爱你,你也并不爱他。只是,因缘际会,你遇见了我,救了我,于是......我只能以身相许。后来,我们议着要私奔,天帝窃了你的灵心,你师父拘禁了你,又......嗯,对你施了术。而我,千里迢迢奔赴至此,只为将你救出囹圄。”他环视四围,笑意更深:“周坤逸,天佑你我。天帝如今自顾不暇,你师父又已身亡,再无人挡在我们面前。走罢,这一次,我们真正可以永无后顾之忧了!”

她听着,言中的错综复杂,令脑子混沌。缓缓,扶着偃人的“尸身”坐起,沉静下来,她问:“你说天帝窃了我的灵心。我若失了灵心,必死,可为何我还在这里?”

棠樾“呵”一声,笑道:“周坤逸,你定也料不到吧?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蹊跷。故,设下圈套,掩去行迹,看是否与我想得一样。果不其然,天帝为了杀我,在我们秘密约定处设下埋伏。由此可证,灵心在他身上。可他千算万算,算不到那房中竟是我母神。周坤逸,我母神何以被人掳走,身受重伤,弃于该处,我想,六界之内,惟你师父会如此做。至于你如何活得,金母元君元神为你所噬,你得了万万年修为,便也没那么容易死去。”

他说话时,她便一直看着他,打量他。这人相貌英姿俊朗,言辞伶俐心思敏捷,自然不难叫人喜爱。但:“你母神有难,你不着急,不去营救?”

这句,叫棠樾敛了笑,他冷哼一声:“天帝见得我母神受困,连自身也不顾,奔赴危地,他二人纠缠了数千年,六界人尽皆知,我去与不去,有何区别?”

原来。纵目所见,帐中陈设如战时景象。可知,这人所言“危地”,境况堪虞。偃人命她签下诏令,却视“异变”为“福祉”。那天帝,因一人甘入陷阱,生死未卜。她呢?偃人因何清除了她的记忆,只要她坐守阵地,静待七日之后归来的......一副躯壳?

无数疑点在颅际闪烁,一步步,她向外走去。棠樾伸手来拦:“周坤逸,跟我走,就当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只要离开这里,我们也就重获新生了。你不欠任何人,你没有必要为了他们陷自己于险境......”

他言犹未尽,她已推开他:“你说我与你情之所至,不知,你有何值我深爱?”

棠樾一凛,僵直了身子。她嘴角微扬,有不屑蔑视:“我不知外头发生何事,天帝御驾亲临,可见涉及六界苍生。天帝权柄在此,你进出自如,看你身姿衣着言行谈吐,你应是天界皇族后裔,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所以郁郁不得志,也许,还想篡夺皇位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六界有难,你不思对策,不求进取,反要我弃族人生死不顾与你私奔,可知你自私,毫无大义。你说我嫁与天帝,与他毫无情致,这恐怕是真的。但无论天帝与你母神如何,至亲骨肉有难,你不奋身营救,无情冷血,非我所爱。你言中真假掺半,不真不实,对我,你尚且如此,我岂会对你生情?而我,对不可能钟情之人亲近,误导于你,除非你有可用之处抑或你欠我甚多。诸如此些,皆可不计。若我爱你,我既为天后,自会堂堂正正告知天帝,与他一刀两断,清白地和你离去,绝不会行私奔此等遭人诟语毁我声誉累及族人之事。”

这半刻,棠樾恍然木立。周坤逸径自揭了帐子离去,触目所及,是漫山银雪,天寒地冻,冷风如刀劈来。诸位芳主与一众素未谋面之人候着,一个个仙风道骨,玉貌冰姿。见她现身,众人伏地叩拜:“参见天后陛下。”

她竟真是“天后”。这其中,她也仅得花族为依,搀起牡丹芳主,艰难开口:“我师父......”

牡丹芳主既哀又怜,轻声道:“天后陛下,偃师离世迄今已有两千年,望天后以天下臣民为重......”

她额角怦怦作痛,只得道:“风、水、鸟三位族长呢?”

“越地深陷疫疾,生灵涂炭,天帝陛下只身前往,三位族长为助陛下一臂之力,追随同去。”

那原是她的族人,未得偃人号令,却奉天帝为尊。鎏英内丹,钟山帝君独子,天帝权柄......六界最末的妖界花族,得以位列仙班。那少年唤她“周坤逸”......牡丹芳主眼瞳中映出的面容,确是她的。偃人离世两千年......这两千年,她都错失了什么?又如何得到至尊之位?

此时,牡丹芳主行近一步,轻声道:“天后陛下,我等花者身微力薄,不能如各位尊者为六界力挽狂澜,苟且偷生,只为天帝陛下临行前有话要我们转达。天帝陛下口谕,灵火珠现世,六界自此尽归天后,润玉性命惟天后所有,是弃是留,但凭天后决议,六界受命天后,惟天后旨意是从。”

周坤逸听着,只问:“润玉是谁?”

牡丹芳主略有错愕,一抬头:“正是天帝陛下。”

眉峰微扬,有须臾意外。天帝,一个活了万年的老头子,手握六界权柄,因人界有难,将所有交托于她,连性命......偃人为何清除了她的记忆?他是她至亲,从来,旦有指示,她绝无违背,又何须行此下策?那串腕珠与红色宝石缚在她手上,因偃人要杀她反救她一命......偃人策无遗算,竟猜不到有此一劫。偃人设下圈套,天帝投身其中,他明知她与偃人情谊,却仍将生杀大权交予她......是为情所致的痴愚还是盲目过度的自信?忽地,她嘴角轻扬,这人有意思,有勇有谋,若得一见,也许,该向他讨教一番。心神凝定,望向众人:“该处现下如何了?”

臣子们本也惶惑难安,骤得此言,众皆松了一大口气。当即,有人道:“陛下,帝夋昨夜截得县中一具尸身,吾等连夜检视,略有头绪,请陛下移步。”

随众人去往四壁皆白的室中,冰窟内藏一具婴儿尸首。那尸体躯壳与人相类,肌肉骨骼却呈异变。数千年更迭,眼前一切物是人非,但一理通,百理融。偃人不肯授她造物机巧,不代表她不曾从旁偷师。偃人心思动念,这具尸体印证所有。天帝躯壳......如这婴儿,届时归来的,是妖族借尸还魂,统御六界。然而,六界之内,各有所司,各具其能,互为能量流动,灵气循环,相互制约维持。若人不为人,冥界势必溃散,魔族自此虚设,仙人飞升无途,神界孤立,妖者充盈称霸寰宇,灵气旦夕尽没,覆灭也只是顷刻之间。

一副屏幕显示肉身内细节,数字符号翻覆跳动,非她能懂,惟记得:“你们说这尸体是帝夋所得,帝夋在哪?”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有人道:“嘉和公主入了县内,帝夋为救公主,也......”

周坤逸隐隐吸一口冷气,暗暗咋舌:“想必天帝陛下妃子众多......”

臣子们神色大异,不敢置信,一蓄着白髯的仙人出列,道:“天后尽忘前尘,难怪诸事不明。天帝陛下数千年惟天后一位妻子,天后为天帝陛下先后孕育嘉和公主与两位皇子,如今,皇子们尚在襁褓,于天庭为玄鸟元君护卫。”

前因后果,孰是孰非。难怪偃人要她斩断前缘。她若身负职责,使命告捷,这当然是最理性的结果。她的夫君,女儿,乃至族人......一连串割舍不得的,偃人代她一并处决。瞪着冻得青白的尸身,听臣子禀道:“昨夜天蝠部受命攻入县内,至今未依约归来,恐已全军覆没。上清天诸神布下寒潮,菌丝本该遇寒匿形,但据我们查知,新物种未受影响,迅速进化至最终进程。”

如果它们不畏寒潮,这冰窟中的婴儿自然也可复苏。所以,天蝠部此去,非为歼敌,乃赋予新物种能力。

“嘉和公主私入县内,天后陛下急火攻心,昏厥多时。在此期间,我们曾暗中集结兵力,欲攻入县中援助天帝陛下,但结界获上清天诸神施咒,不可入,不得出,我们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七日。偃人说,七日之期。在此期间,如何令他们成一副得以归来的躯壳?现在山下如一个严丝合缝的瓮,新物种以妖、魔、神为食,蚕食之后,蜕化所得,又会是什么?

“周坤逸。”棠樾在她身后,递过来一把纯银煅造精巧的弹弓,他道:“你既不肯随我走,我们先前约定,一同入县中狩猎,你又可还记得?”

“白鹭使君,”牡丹芳主面露厌色:“你莫再纠缠天后陛下,须知人言可畏......”

周坤逸看着他手上光芒熠熠振翅欲飞如鲛似龙的玩意,只觉新奇,信手接过,问:“你有法子进得去?”

“天帝赠予你的那些珠子,你不妨取一个试试。”

周坤逸眸子一转,也不言语,望实了他。棠樾见得她眼中神色,心中当是爱恨交集。她已尽忘所有,于他再无恩怨,可是,这一眼又与原来的她并无区别。如她所说,她不会爱上他,甚至,每一步都在防着他。先前那些予他的轻言浅笑,想来,再无可能。除非......他黯然,嘴角有一抹颤瑟的笑:“六界都是你的,我那些心思若不能为你所用,将来你也不会放过我。但我若助你救出他们,你需许诺放我生路。”

牡丹芳主身形微动,身后有手扣住她肩膀。周坤逸眸色微敛,她在权衡利弊。再抬头时,她与白髯仙人道:“未请教仙长尊号?”

仙人展袖一揖:“回天后陛下,小仙道号玉鼎,位列上仙。”

仙有九品,上仙为尊。周坤逸指住棠樾,道:“请玉鼎上仙赐教,此人与我有何瓜葛,他言中所说,有几分可信?”

棠樾不防她当住众人的面直言,心中又气又好笑,偏这会儿还作怒不得。

玉鼎上仙轻拂身前须髯,如此道:“白鹭使君自是与天后陛下毫无瓜葛,他父神曾是天界战神,母神为先水神与先花神之女,故身负攻防兵刃之道岐黄之术。紫虚夫人受困县内,白鹭使君为救至亲,势必奋身为之,天后不妨听他一言。”

那天界战神是谁,她兴许不知。先水神与先花神之女却是如雷贯耳。原来此人竟是先人之子。周坤逸心绪复杂,颔首,向棠樾道:“众人在此,我与你有诺,只要你救得越地苍生,你我前事不计,尽付云烟。倘谁有违此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脱。”

什么流言蜚语,如此一来,谁还敢胡言?臣子们暗暗拿眼来看棠樾。棠樾也不理会旁人眼光,眸光凝在她眉目间。前事不计,尽付云烟?谁在乎?他偏偏要与她纠缠不休,管他是恩还是怨,夙仇抑或孽缘。笑,棠樾看着那冰窟中的婴儿,道:“菌丝有自愈能力,只要解冻,这婴儿势必复原致命伤。但菌丝本身具高阶智慧,解冻之时,如不能将菌丝一击湮灭,吾等都要被它吞噬,沦为它繁衍后代的工具。早前我与你议及,天帝以数千亿电极诛除了我体内菌丝抗体,若我们可利用菌丝复原之法,复活了孩子们,再施以极电,利用物质与反物质的能量转换,使菌丝自行相消互毁,此为一法。”

这人口中所言,新奇无比。周坤逸眸中有光乍现。但实验室中立时有人道:“施以极电,所有质量即成能量,菌丝嗜热,在此过程,如适得其反,六界尽没。”

棠樾冷笑:“菌丝嗜热不假,也要看它到底能够抵御多强的热度。三昧真火尽靠修为,始终有限。不试,怎知不行?”

“孩子呢?极电之下,他根本不能存活。”

“他肌肉骨骼一早异变,即使存活,恐也不为人界接受。”棠樾说着,望向周坤逸:“已经发生的,如何能剔除更易,当作不曾有过?”

他言中似意有所指,奈何周坤逸心思动念,俱为新鲜事物所撼:“你说,天帝以数千亿电极诛除了你体内菌丝抗体,而你竟能活下来?”她是妖,闻知此讯,怎不雀跃。“你是如何做到?如果你能存活,这孩子为什么不能?”

有臣者道:“陛下,人界近年通过电休克疗法以疗愈濒临死期的重症患者,死亡概率是十万分之二点一。”

周坤逸不解,问:“什么意思?”

那人说下去:“人界手术台上因麻醉导致死亡者,为十万分之三点四。故,电休克疗法,值得一试。”

周坤逸即时转向棠樾:“我们该如何做?”

棠樾听得她说“我们”,微微一笑,牵住她的手,递上一物:“且试试是否可行。”

那是被她弃去的腕珠。见了珠子,周坤逸忆起些许细节,不禁暗暗后怕。偃人以为她体内有灵心,毁去肉身,即可重制。可是,灵心在天帝处,若非这珠中宝石,她连因何而死都不知。“这为谁所有,有怎样神通?”

玉鼎上仙一见之下,道:“蓝色为鲛珠,天帝母族乃龙鱼族,泣泪成珠。红色为天界至宝灵火珠,此珠世间仅得两颗,一为先天帝太微赠先天后荼姚定情之物,天后陛下手中这颗,应是当年先天帝赠予天帝陛下生母簌离所有。天帝陛下生母早丧,遗下此物。灵火珠中拥有浑厚之火系灵力法术,乃克制冥界阴幽与水系法术至强武器。”

这些,在她醒来时缚在她手上。泣泪成珠,那人为谁而泣?既为生母遗物,怎不贴身系带?眼前少年曾言,天帝为救他母神,不惜以身涉险。不由慨叹苦笑,凡间男子三妻四妾谓为寻常,天界至尊又怎会例外。珠子攥在手中,阵阵寒意迫体。牡丹芳主传天帝口谕,他说,六界尽归于她,连性命也由她决议。他为旁人不顾自己安危,却要她决定他的生死。他可知,世间最毒,妇人之心。要置他与那女子死地而神不知鬼不觉,有太多方法。

她心中千回百转,棠樾自她手上摘下一颗鲛珠,将其对接入医疗舱电极装置中,医护人员将婴儿自冷储箱中抱出,为他注射麻醉与肌肉松弛剂,贴上电极片。温度变化,令尸身胸前刀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众人心惊,即时封闭了医疗舱。

棠樾道:“一颗鲛珠电压约为340千伏,凡人所能承受电阻极限为500—1500欧。周坤逸,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如今贵为六界之主,定不敢再如过往,与我冒险一试。那么,请移步。”

臣子们闻言,莫不面露忿色。众芳主大步上前,连玉鼎上仙亦轻咳:“天帝陛下与公主生死未卜,若天后陛下涉险,六界以何为依,陛下,请随臣回营。”

少年人面如冠玉眉目清朗,一身翩翩白衣,秉性却只求出奇制胜。以己之身一博,胜算几何?他以激将之法,分明笃定要与她同归一尽。情之所至?周坤逸笑:“我师父曾言,妖魔两界终有一战,奈何我都忘了。如今连上清天都下了战场,六界尽以此为役,这么好玩的事,我不能亲见,坐在营中苦候,岂不闷死?诸位请离去,我自愿留下......”

牡丹芳主喝:“天后陛下!”

可她长臂一挥,再不允争议。众人无奈,只得退出实验室。这室中,便只余下她与棠樾。棠樾见心意得成,怔怔凝视着她:“你不似蠢钝之人,明知我心有不轨,还要留下,你不悔?”

她佯作大惊,呼道:“什么?你先前所说,都是假的?我现在求你,你可还会放过我?”

棠樾瞪住她,真是莫可奈何。周坤逸便笑,轻声道:“凡人庸碌一生,眼中只见得风花雪月,美酒佳肴,而我这千年,无一日不在腥风血雨中度过。别人也许厌倦杀戮,我却沉迷沙场征伐。公子自负天姿,势必见不得世人唾弃鄙夷眼色,所以,对于此事,你胸有成竹,早有把握,可一举获胜。玉鼎上仙说你是先花神之子,我猜,你言中的情之所至,约莫是因我神肖你母亲。你怨忿天帝与你母神纠葛不清,方不愿施救于你母神,或因此,令世人误会你我有情。公子至情至性,你爱你母神,必也会怜及我,不舍我殒身菌丝。又若真爱我,更不会叫我无端丧生。到底,与不爱之人同归于尽,实在无趣。公子定不屑为之,对否?”

爱屋及乌,如当日的她对他。在三江的日日夜夜,她忘记了,他却历历在目。湿热液体涌上眼眶,他心中百味陈杂。良久,他温柔了声线:“周坤逸,有些话,我也只得这时能与你说。我知你素来不以为然,可我不说,死也不会瞑目。”

眼前人双眸泛红,眼尾有淡淡氤氲。她便望着他,恍惚,好似曾在哪里见过这双眼。因他眼中脉脉情意,惹得她耳廓微热,茫茫然,什么时候,有人将腰环抱,覆在她耳旁低语。棠樾在说,口中喃喃细诉:“我无力自制,周坤逸,我知你不会爱上我,可我只对你一人钟情。也许,这不过是你设下的陷阱,要我生不如死,要我不得超脱。和你分离后,我日日冥思苦想,是几时落入这个陷阱,受制于你?可是,我越想,却越觉快乐,点点滴滴。多不可思议!我的苦,因时日太少太短,那些能与你共渡的分秒竟被我付诸勾心斗角,就此被我错过......”

这片刻,她为何也心烦意乱,情难自己?千年来,所有任务于她,都是清晰明了,无人能令她动心动情。故,与男子亲近,为其孕育后代,简直荒谬。可臣子们说,她与天帝育有一女二子。怎么可能?少年言语情致似水温存,渐渐地,趋近了,将她拥入怀中。他说:“周坤逸,不是误会,是真的。我爱你。前世,我不知不觉,只道是为了天帝宝座,方才与你针锋相对。但幸好,这一世,我终于明白,这天下若还有一人值得我以命相抵一往无前者,唯你一人。”

不,不是这样。那拥着她的人,与她紧紧贴覆的面颊,有湿漉漉的泪淌下。那些泪,会化作珠儿们纷坠,噼噼啪啪跌在地上,她曾看着它们滚入案下角落。额角怦怦作痛,悲不自胜,若有人深爱她,当是极真极美之事,可为何她不觉欢喜,反倒痛心断肠?

“上天如肯放过我们,自会让这孩子活转。若不,便叫我们都死一处。可好?”少年声渐哽咽,泪一颗颗溅落。她便望着这双眼,隐隐幻觉,有人影重叠,几时,心中曾深深期望,这是真的。两千年,遗忘的,都是什么?电光簌簌,涤荡世间,医疗舱内凄厉的嘶鸣声震耳,颅际苍茫,如果痛苦,忘了更好,可为何会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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