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开天凭何诉

“你说你是——鸿蒙珠？”逆天鹰和商歌觉得两人从来没有如此默契过，竟齐声惊呼出声，看面前年轻而清秀的少年一时难以挪开不可置信的眼神。

鸿蒙珠是什么！那是鸿蒙大道所化的无上宝物，蕴藏三千大道奥义法则，是上古便已存在的神物......没想到所见竟是这样一个看似初及弱冠的少年。

“你们不必如此惊诧，我虽历上古至今，但大多数时光里不过是灵智未启的一颗无用之珠罢了”，少年笑了笑，不知为何，好似总觉有几分孤寂和自嘲，“不过也正是由于这无用二字，才让我有机会游于三界，见万千水色山光。”

“只可惜我那些丧于开天大劫的朋友们，无我这般造化运气了。”

“此番还要多承前辈相助——若前辈这是无用，那我岂非是糟粕了？”逆天鹰在旁接口，本是玩笑之语，却见商歌点点头竟是一脸——实是如此，说的在理，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神色，不由暗地里腹谤了几声。

“不过主人，你与前辈.....怎么认识的？”

杨戬折扇一合，启唇道，“我与前辈，是神交在先，谋面在后......真正谋面，也就是在昨日。”

话未说完，鸿蒙珠抢着续道，“至于与真君早前慕名是因为.......我与开天，是多年好友。”

“还有啊——叫我鸿蒙，莫要叫前辈，前辈前辈的，倒把我叫老了”

您可不就是洪荒老人的年纪么，还真当自己是表面这般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模样呀......商歌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见到宝莲灯从里面漂出来，绕着转了几圈，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宝莲灯怎么了？”

“这丫头，骂我老呢！”鸿蒙珠伸手想要抓住宝莲灯，却被她躲开，“你才装嫩，我鸿蒙珠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就算他们叫声哥哥，也是不冤的。”

宝莲灯听了，又闪了闪，闪完赶忙速速躲到杨戬的身后，只露出一小瓣莲花瓣在外，杨戬眼底的笑意却愈加放大了，疏星朗月一般，光华明亮，“别闹了，开天什么时候过来？”

宝莲灯又闪了闪，鸿蒙珠随意一点头，道，“也好，过几日我去接他，我二人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为何一个个都好像能听得懂宝莲灯讲话一样......商歌很是迷茫，转头看去，逆天鹰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

她更迷茫了。

沉香从天上回来之时，恰好也正是鸿蒙珠接了开天，欢欢喜喜地回来之时。

沉香乍一看到那同行而来的两人，于其间那个冷脸的少年总觉有几分熟悉之味，想要开口问问，却被那少年眸间锐利寒光一扫，给惊回了肚子里。

好强的气势——饶是沉香劈过了山，也被这震慑到了，好在那彻骨之寒的感觉只一瞬而过，并未持续下来。

最近华山，可真是热闹哪。

圣母宫。

“娘！”沉香摸到杨婵身后，猛地出声，将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沉香，微嗔道，“做什么吓娘，要把桌上的东西吓到地上，看你回来吃什么。”

“这可不是没掉地上么”沉香一边笑着一边坐在旁边，“再说了，我也没有这隔空吓物的本身呀。”

“就你会说”杨婵语气不软，面色却格外柔和，“尝尝这乳酪味道如何？”

“噢.......”沉香应了，却迟迟没有下手——看着倒是还不错，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只是不知道比起娘做的菜来说味道——谁更胜一筹。

“别以为娘不晓得你那些小心眼”杨婵如何看不出来这一个个心思，“我尝过了，比前次的菜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哥都夸我——”

哪个天上？那个地下？舅舅夸的又是什么？沉香不明，只好做好心理准备舀了一勺子送入口中，却意外觉得佳妙。

有些惊喜。

“娘？”

“娘没骗你吧——二哥可是夸我这道菜，颇有娘当初的感觉”杨婵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放空，“我小时候由二哥照顾，后来跟了女娲娘娘，再后来又做了地仙，甚少自己掌厨，做不好，我也是知道的。但唯独这道菜——想娘的时候，就会去试试。”

“这么多年，倒被我试出了几分......娘的味道。”

“外婆？这道菜，是你小时候......”

“是啊......那时候，邻家养了头牛，叫枣子......”

“我们家，养了头驴，叫瓜子”杨戬忽然从门外走进，微微一笑，“怎么突然说起旧事？”

“瓜子？那是外婆外公起的名字吗.....好生有趣”沉香平常听见驴的名字少有这样奇特的，多半便是阿啥阿啥一类的。

“爹给取的——那头驴，可是爹的宝贝......”

“沉香也觉得这乳酪好吃，我在与他讲娘呢”杨婵让杨戬坐到自己旁边来，“你别打岔。”

杨婵截住杨戬的话，“我刚刚讲哪来着......噢，隔壁家的枣子。”

“隔壁家的枣子是头会产奶的牛，每逢日子，都会给我们家分上一些，娘那时候就会在夜里，把乳置于盆盅，等到天亮的时候，乳花簇起尺许，用铜铛煮之。”

“我幼时小，却也觉得有趣，缠着母亲学，母亲说这接下来的做法各异，味也各异，以后长大了，都可试试。”

“我问母亲，那你能不能列举些与我说，娘便给我念了好长好长一段，我记到现在。”

“母亲说——接下来再瀹兰雪汁，乳斤和汁四瓯，百沸之。或用鹤觞花露入甑蒸之，以热妙；或用豆粉搀和，漉之成腐，以冷妙；或煎酥，或作皮，或缚饼，或酒凝，或盐腌，或醋捉，无不佳妙。而以蔗浆霜，熬之、滤之、钻之、掇之、印之，为带骨鲍螺，天下称至味。”

“只可惜我愚钝，学不到全部。”

“谁敢说我三妹愚钝了？”杨戬听着好像也想起来母亲那时候眉眼带笑的模样，有些酸涩，“若母亲还在，定要夸你的，只可惜我少时顽劣，未学得什么。”

少时顽劣？沉香眨眨眼睛，怎么也想不出舅舅顽劣的样子，想来又是自己乱讲的吧......杨婵看着沉香的表情，却笑了，“这回二哥可没说错，二哥小时候是我们兄妹三人中最不服管教的一个，不说偷了我的镯子给牛家小姐作聘礼，后来还戏弄七表姐，喊人家妖怪呢。”

啊？沉香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舅舅从前，竟是这般的么？杨戬被沉香这般看着，俊脸微红，“我当时又不知......”

“那牛家小姐后来呢？”沉香问。

“后来......自然没再联系了，怎敢再累及别人，何况那时不过是小孩子罢了”杨戬声音有些低，显然是想起了那一场家变，自那之后，他再也做不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杨家二少爷了，背着仇恨，带着小妹，一夜之间，他逼着自己长大，再逼着自己变强，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二哥，你说你未曾学得什么，你说错了”杨婵突然看向他，字句铿锵，“二哥你，继承的可是父母骨子里的骄傲和坚韧。”

曾几何时，那小小少年一脸坚定地坚持着“二郎可以认错，但绝不能下跪”，不退缩哪怕一丝一毫，又是什么时候，身受天庭十大酷刑的他仍敢仰天长啸，能笑骂天庭，又是何时，他桀骜张扬，手碎圣旨，听调不听宣。

这么多年来，能束缚地了他的，好似永远只有爱和大义。

“这些，你又何尝不是”杨戬低头舀了勺入口，唇齿生香，“我杨家儿郎啊......”

自有那傲骨天成。

逝者已逝，只余追忆。

坦然依然，不得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