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完成今年最后一单，元旦咱们正常放假。”陆婷站起来伸了伸腰，发现眼睛始终盯着笔记本的孔肖吟表情淡定，对放假这么身心愉悦的事毫无反应。
陆婷端起水杯坐到她身边，想随意地跟她聊点别的，“放假有什么安排吗，出去玩还是在家休息啊？”
“和女朋友约好了准备出海，”孔肖吟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转过头面向她，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尊敬的说，“陆总，向您请个假，周五想早放一天，出海的话三天时间有点紧。当然，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吧。”
端到嘴边的杯子僵滞在半空，听完她的话，陆婷茫然的喝了一口咖啡，烫嘴却依然皱着眉咽了下去。
“合适，该给，那个明天签完合同你就放假吧，晚上别加班了，早点回去。”
陆婷说完，起身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那开始走神儿。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孔肖吟就有女朋友了，要说脚踏两只船她是不太信，可是另觅新欢也太快了点，真是快刀斩乱麻，这一刀下来，斩的陆婷心里还有点乱乱的。好像自己做了个梦一样，既不真实还有些自恋。不过孔肖吟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她很欣赏，甚至有点羡慕，可惜她只会装装样子，做到却很难。
陆婷叹了口气，舔舔自己烫到的舌头收回心思开始工作，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走出办公室，发现门口位置的人似乎一天都没见着人影儿。
“冯薪朵呢？”
孔肖吟从她面前路过，幽幽地说，“请假，好像生病了。”
“生病？”陆婷的瞳孔兀的瞪大，完全意料之外，手里的文件掂量着最后还是自己拿回来做。
连续伏案工作几个小时后，闹钟响了，终于在下班之前赶完了最后的工作。孔肖吟听到声响探头出来，看到陆婷抓起外套匆忙的离开了公司，眉毛不觉蹙起，知道她这是急着见谁，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多情无趣自找苦吃。
车开了一路，到小区门口了，陆婷还在打腹稿，上去敲门后怎么说才能不显得自己过于关心呢。
门打开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陆婷看见穿着睡衣裹着毯子的冯薪朵，脸色苍白，嘴唇干红，眼睛布满了血丝，憔悴不堪的样子着实心疼。
冯薪朵看着眼前人，闭上了眼睛，想不到她站着都能做梦了，谁知两腿发软忽然打起晃儿。
陆婷赶忙扶住她，“怎么病的这么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没事，”冯薪朵缓过劲儿来，对上陆婷关切的眼神，顿时感到安稳了许多，病好像也那么难受了，“感冒而已，歇两天就好了。”
陆婷扶她回卧室，昏暗的房间只开着台灯，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空了，药盒散落在地上，桌上连盒外卖都没有。
“你今天吃饭了吗？”她捡起地上的药盒发现里面的药已经吃完了，说话的语气不免有些急了，“饭也不吃，药也没了，还不去医院，你想干嘛，坐地成仙啊？”
冯薪朵刚坐到床上听出她在生气，也不回应，钻进被窝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她从没期待谁会来看她，陆婷出现在她家这种事连幻想都没想过，作为上司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作为下属挨骂她也忍了。
见冯薪朵又开始缩进壳里闷不出声，陆婷无奈轻叹，拿着药盒走了。
听到门关上那一刻，冯薪朵焦灼的心逐渐松懈下来。这不是陆婷该来的地方，她更不值得陆婷关心，走了好，走了清净，断的干净。
自我安慰着，闷在被子里的冯薪朵又睡去了。
平安夜回到家已经很晚，一身酒气满腹心事，打开水龙头都没意识到水是凉的，冲了半天才发觉，擦干出来后夜里就发烧了。还做了一个长梦，梦里的陆婷和孔肖吟在办公室缠绵悱恻，她站在窗外忍不住用拳头砸窗，然而丝毫打扰不到里面热情忘我的二人，她们的激情像把烈火将隔在窗外的她烧的体无完肤。
后来，她们出来了。孔肖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居高临下的炫耀着，陆婷对她如何体贴迷恋，带着胜者的骄傲冷嘲热讽。而陆婷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她哭的像只丧家犬而无动于衷。她蹲在地上，哭的又气又恨，直到哭醒依然愤愤不平的捶床，气陆婷为何这般放纵来者不拒，对她却冷漠如斯。
寒怨交加，使得冯薪朵在高烧中反复昏睡，如同一把枯草等着野火烧尽。
忽然一阵冰凉覆在她的额头，蔓延到脸上，声音轻柔的叫她。
“朵朵，起来吃饭了。”
费力地睁开酸乏的眼皮，梦中人眼神殷切的看着她，将浑身无力的她抱起靠着床头。
陆婷端起碗，勺子递到她嘴边，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生病了得吃东西，喝点甜的，再吃药就不那么苦了。”
冯薪朵张嘴吃了半勺，嚼了好久才咽下去。陆婷看着心里着急，嘴上却不像之前那么强势，等她咽下去，又递上一勺，“再吃点，吃够半碗就不吃了，行吗？”
冯薪朵从没听她这么好声说话，感觉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哄着，就算实在没胃口，味同嚼蜡般硬吃下了半碗。陆婷拿纸巾给她擦嘴，把感冒药分类放在她手上，递过一杯温水。
“以后家里常备些感冒退烧药，我给你买了急救箱，放在衣柜里。还买了一盆绿箩，听说能净化空气好养过，平时浇浇水就好。房间不要老关着窗，周末打开通通气。外卖也要少吃，嫌做饭麻烦可以熬点粥…”
陆婷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老母亲的关心话，一面帮冯薪朵整理房间，昏黄的灯光下，瘦削的背影有种女主人持家的贤惠模样。
“来，量下体温。”陆婷把体温计递过来，发现冯薪朵发烧烧到手都在抖，干脆自己把手塞进她睡衣里，放好体温计后又拿出来。
陆婷微凉的手小鱼一样滑进她的衣服里，在她胸部附近游来游去，凉凉的舒服的很，以至于离开的时候，甚至有些不舍。原本被药物将下的体温不知怎的又变得躁动起来，冯薪朵感觉自己的脸热的都快沸腾。
“我的妈呀，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脸也是。”被吓到的陆婷，双手捧住冯薪朵的脸想给她降温，没想到这一举动让冯薪朵越发的迷失了理智。
陆婷此刻紧张担心的眼神注视着她，若说这目光里没有一丝情动她不信，就为这一丝情动，病火烧身倒给了她不顾一切的勇气，哪怕这句话这辈子就说这么一次，她也不想再忍了。千里迢迢为她而来的人她温柔以待，主动献吻放肆纠缠的人她不严词拒绝，都是爱，凭什么她就只能隐忍？就当她病了，疯了，痴心妄想吧，如果不说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陆婷，”冯薪朵覆盖上捧着自己双颊的手，敲碎了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吐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滚热的脸蛋儿像团火一样，烫的陆婷不得不把手收了回来，冯薪朵明亮的眼眸充盈着真挚的渴望，深邃凝重令她望而生畏。
她和冯薪朵之间，何时到了可以说爱的地步？
人发烧到一定程度果然很吓人，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去再给你倒点水。”陆婷攥起手，起身走出了卧室， 水杯还是床头放着。
冯薪朵笑着目送她出去，脸上有股发烫的液体流过，钻回被子里，把落在地上沾着血丝的碎片，一点一点塞回心里，碎片的锋刃将心划的满目疮痍。
厨房里来回踱步的陆婷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卡住了一样，怎么都想不懂冯薪朵怎么是说出这句话的。该不会是拿错药把她吃出毛病了吧，难道是碰瓷儿，不会讹上她吧？
“哎呀，哪有这样碰瓷儿的。”想到这陆婷自己都觉得搞笑，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转。
“水好像开了。”冯薪朵的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水开的声音进来看看，发现这个女人又来了，一脸焦虑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进厨房是干嘛的。
“哦，谢谢。”
陆婷端起水壶，踌躇地走到冯薪朵卧室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隐约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断断续续，压抑而伤心的哭声从门缝里泄露了出来。
冯薪朵低沉的哭声，比手里的热水壶还要让她无处安放。
“麻烦你，一会儿帮我送进去，谢谢。”陆婷把水壶交给路过的室友，仓促逃离伤人现场。
开车回家的路上，陆婷竟然走错路多绕了一圈。车进了停车场，终于送了口气，总算安全到家。
一路上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她，冯薪朵为什么会爱上她？
因为对她太好了，所以日久生情？这条首先pass，虽然今天她态度友好并且关心照顾了了一下，但她生起气来都能骂到自己词穷，这样能算好的话，冯薪朵莫不是个抖M。说老实话，她不仅对冯薪朵不好，之前还有旧怨，谁会喜欢上自己的情敌呢？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只能是因为这个了，孔肖吟不就是沉迷她的美貌情不自禁的么，没错，就是这样。
如此一番自我解释后，陆婷心情轻松了许多，走进家门后手机响了，简勋打来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喂..”
“婷婷，好久没联系，最近好吗？”电话里简勋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说是好久没联系，圣诞节那天他打过电话，当时陆婷正在公司忙得不亦乐乎没有接。
“挺好，你也不错吧。”放下钥匙，打开免提，陆婷准备开始卸妆洗洗早点睡了。
“我.. ”电话里叹了口气，“你不在身边，我怎么都不好。”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陆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元旦放假，我订了机票想过来看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
陆婷手里的卸妆水差点摔到地上，跑到沙发上拿起电话，大声警告他，“你不许过来！”
“…”简勋估计是被吓的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只想见见你，只是见一面..”
“不行！”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激后，陆婷稍微控制下情绪，编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拒绝了他，“我放假有事，和客户约好了，要出差不在这儿。你要来随便，反正在这儿的也不止我一个人。”
“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你忙归忙，注意身体…”
又敷衍了几句客套话后，陆婷挂了电话。走进浴室，热水缓解了这些天的身心俱疲，脑子也放松了许多。简勋不来电话，她真的都快忘了之前那些事，当初说着什么此情不变，忠贞不渝，一旦分开也是说忘就忘了，简勋是这样，现在她也是。都是感情的过客，谁比谁高尚。
浴缸里的热水将她白皙的皮肤烫到泛红，像冯薪朵烧红的脸颊，热到掌心发痒。
“也不知道她烧退了没…”
年末最后一天了，公司没什么事，陆婷提前放了所有人的假，看着孔肖吟迫不及待离去的样子，心里还有点小羡慕，都是过节放假，她却沦落到孤家寡人了。想到这些，不怎么就想到了冯薪朵，眼看着又要过去一天了，也不知道她病好点没有。
趁着天色还不晚，陆婷开车去超市挑了新鲜水果，路过甜品店买了泡芙，蛋挞，还买了粥。马上要跨年了，街边巷尾都弥漫着新年的气氛，不少人家还准备了烟花，看来晚上会是烟花绽放的一晚。
趁着热乎陆婷赶紧往冯薪朵家去。冯薪朵这个人，脑子一根筋，工作时缺少融通性就算了，生活上也过的那么粗糙，一看平时就不会过日子。要不是上次她生病冯薪朵好心照顾，这次她才不会这么主动来看她，又不是小孩子，生病吃药还用人说。
就当回报好了，省的以后冯薪朵说她苛待员工。
陆婷满意的笑笑，对自己合情合理的来看望冯薪朵感到心安理得。
停好车，领着好几袋的食物走到二楼，倒出手准备敲门，忽然门里传出一阵熟悉的笑声，沙哑的声线，是冯薪朵。
“…这样不行吧，我感觉粥会糊诶…”
“你放心，我经常这么做，宅男也不是都不会做饭的，我看你总点外卖，要不我教你做饭吧。”
男声低沉的声音很清晰的由远及近，陆婷马上躲到旁边楼梯，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的话语声，稀松平常，轻松愉快。
砰！
楼道外炮竹声连连，人们开始放跨年的烟花了。一团团斑斓流彩在夜空绽放，划下陨灭的轨迹，一声接一声的炸裂，盛开，美的来不及珍藏。
繁花锦簇，转瞬即逝。
陆婷的心脏在一下接一下的烟花爆炸声中，久久不能平息，感觉自己正在失去着什么，抓不住放不开。
泡芙还是凉了，她把袋子挂在门把上，脚步轻悄的下楼了。
烟花还在放，多少人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她也想丢掉些什么，想想不禁苦笑，该丢的早就丢了，没丢的，都是不想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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