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2）

“师弟，你骗我?”

　　江如画闻言冷声道：“国师这话何意，你认识唐道长?”

　　季肖冰踉跄一步扶住树，哑声道：“我这么信任你，说好里应外合，等皓月吞并夜阑……”

　　唐颛脸色瞬时煞白，朝他吼道：“你胡说什么!”

　　季肖冰自顾自地接着道：“你我师出同门，默契无人能出其右，一直配合的很好，怎么你当上皓月国师就变了……”

　　“什么?皓月国国师!”

　　“原来他们是皓月国的奸细!”

　　唐颛攥紧了拳头，“这样做你以为你还能在夜阑待下去？”

　　季肖冰闻言笑了，看着他身后道：“我从没想过离开。倒是你，趁现在还能全身而退，走吧。”

　　唐颛冷眼环顾着围在身边的侍卫——这些酒囊饭袋再来十倍也困不住他，只是修道人有修道人的规矩，否则……

　　“唐颛——”

　　飞身至半空的黑衣道人猛地顿住，回头等他后半句——只要他开口，就算是违背一切又何妨！

　　“你不会如愿的。”

　　黑影在空中怔住片刻，长袖一甩恨不得划破长风。时至今日，此时此刻，地面上站着的那人和他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昏沉的天空下，失去法术牵引的符纸被风卷着不知飘向何处，上面仅落的一点无人得见，便被飘着的细雨洇开。

　　“季肖冰，枉我拿你当最好的兄弟，你居然是皓月那边的奸细！每次你看着我，是不是都在心里狠狠笑话我这个大傻子？”江如靖亲手捆上木桩上最后一根铁链，看着缄默不言的那人道：“你不是一直演的很好吗，我倒要看看揭穿你的谎言后，还有没有人信你！”

　　江如靖走后，守在两旁的侍卫高举一根虎皮鞭，扬声道：“不详之人包藏祸心，欲图谋我夜阑江山！残害我无辜百姓！实乃罪大恶极，今日起悬桩于此——无令不赦!”

　　“就是他!我们夜阑从来没闹过饥荒，都是他来之后才出的事!”

　　“没错!就是因为这种人当国师，上天才降灾于我们!”

　　……

　　三人成虎，众口凿凿，长长大街上挤满了人，从原来的七嘴八舌很快就统一了阵地。季肖冰听到了他们在什么，却好像不大明白其中含义，只是看着一下又一下扬在空中的鞭子。

　　“打了他我们的霉运就会消失了!”

　　“一人一鞭!大人可以替自家小孩打!”

　　“多打几鞭也没事的!”

　　……

　　季肖冰丢失意识前，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初从疯马前救下自己的少年，没有迟疑地相护，恐怕世上再无人会如此。

　　深廷想不明白季肖冰搭上自己的前途是为了什么，他不敢认被困在桩上满身鞭痕的人——那怎么会是凌傲群雄的鸿蒙山大弟子，怎么会是永远把他护在身后的大师兄!

　　而那些一鞭一鞭挥下去的百姓，真是自己师兄付出一半命数守护的无辜之人吗?值得吗，这样做是对的吗?他开始不确定了……

　　几场日升月落，出兵的号角声把季肖冰从昏沉中惊醒，他勉力挥出一道微乎其微的青芒。深廷一直守在附近，立刻就捻诀隐去身形奔去他身边，“师兄。”

　　季肖冰的声音很轻，他听得断断续续，脸色却是愈来愈白，颤声道：“你让我这个时候不守着你，去帮……”

　　“我只有，你能相信。”

　　深廷虽然年纪尚轻，但本事却仅次于他和唐颛，有他在旁以保万无一失，他才能真正放心。

　　两军交战，无论是唐颛还是深廷，都不能插手干预，胜负全看天命。他没有打算逆天翻盘，只是尽全力给高瀚宇创造一个更有希望的局面。

　　沙尘漫天中马蹄声纷乱，将士们响彻云霄的嘶吼声，还有触目可即的残肢断臂，叫人如临深渊地狱。

　　深廷死死看着一人——明眸狠厉，一把长刀使得宛如身体的一部分般灵活，带领着一支紧紧跟随在身后的精锐部队冲锋陷阵，坐上而观一下就看得出这是位难得的旷世奇才。

　　可最让他挪不开眼的，是围住他周身的那三道血色红光。

　　古书《舍术》有记：仙缘者，其一成命数可治顽疾，三成命数可替人挡灾。

　　“他究竟是什么人……”

　　另一处，长街上的众人则眼睁睁看着季肖冰残破袖子下的手臂凭空冒出几道伤口，这分明不是鞭痕!

　　“天谴!是天谴!”一人又怕又喜地丢了鞭子大声喊道，“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在惩罚他呢!”

　　季肖冰盯着这些伤痕慢慢垂下了头，露出一个谁都看不到的笑容……一切如他所愿。

　　数次被鞭醒又痛到晕厥，除了鞭痕外身上大大小小的刀戟剑伤大约快三十处，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不少布线都缠进了伤口，所以季肖冰几乎不大挪动，只是留着仅剩的精神等最终的审判。

　　夜阑皓月这场仗足足打了七天，然而皇城迟迟没有收到消息。在第九天破晓时分，毫无防备地被攻破了城门——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宫人惊慌失措地把自己绊倒在地，大叫道：“城、城门破了!!”

　　“怎么回事!”江如画猛地站起，抓着他领子吼道：“高瀚宇呢?他人呢!我给他三军兵权，结果全军覆没?”

　　“不是，殿下……他，他”那宫人抖得像暴风中的树叶，“高、高将军回来了。”

　　江如画甩开他道：“那你瞎吼什么!”

　　那宫人看看王上，哆嗦地跪好磕头道：“高将军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