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泪眼问花花不语

【引】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庭院深深

　　“我的馒头，我的丸子……”兰因彻底傻眼了，连忙扑过去心疼地将地上的馒头捡起来然后把上面的尘土拍干净，她眼眶红了，朝姬徵吼道：“你干什么！？”

　　姬徵抬起手背随意地将嘴角的血迹擦去，嗤笑了一声，眼中十分不屑：“你刚才捡东西的样子，真的很低贱，低到尘埃里。”他的笑容昳丽，有些不真切。

　　兰因被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给气到了，她冲上去踮起脚尖用力地扯住了他的衣领，双目通红：“你可知那是我辛辛苦苦劳作了一日才换来给我母妃的晚膳！”

　　“那是你自找的。”姬徵脸上带着妖冶的殷红的血，冷冷吐出几个字。兰因愣住，抬眸死死盯住他的幽深的眼睛：“你说什么？明明是你——”

　　“云兰因。”姬徵打断了她说的话，冷声嘲讽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明知道现如今的这种状况，而且有能力改变，却还不拼命找机会翻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兰因怔住，表情瞬间便得僵硬，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姬徵的眼神冷冽得如同一把利剑。望着姬徵的脸，她咬了咬牙厉声道：“姬徵，你什么意思？”

　　姬徵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幽深的黑眸犹如死寂一般看着兰因，声音低沉嘶哑：“你是被自己父亲遗弃在此的公主，我又何尝不是被自己的父王抛弃至此的落魄世子，你跟我一样，都是没有人要的皇家人。”

　　“谁说我被人遗弃，谁说我没人要？”兰因并不认同他说的话，大声反驳道：“即便我母妃失宠身在冷宫也依然没有抛弃我，而你贵为皇华世子，却被自己的父母亲手送了过来，只有你才被抛弃，而我没有！”

　　无视姬徵苍白的脸色以及他那微微颤抖的手，兰因又继续说道：“我母妃在冷宫千辛万苦将我养育大，于我而言有没有父皇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因为在我生病时照顾我的是我母妃，在我伤心难过时陪伴我的也是我母妃。”

　　姬徵没有再说话，兰因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蕴含着的痛苦、悲切哀伤、以及汹涌着的恨意，他抿了抿唇，看了兰因一眼，终是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了。

　　兰因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感到十分的悲伤，又觉得他很是可怜。即便是身在冷宫，因为有母妃，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姬徵千里迢迢被当成人质送来大燕，身边无亲无故，皇华战败后还要遭受如此虐待，他比她可怜多了。

　　他一定也很想自己的母妃，很想回家吧……只可惜，命运如此，她和他，都身不由己。

　　二、花不语

　　兰因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面的时候林贵妃正在喂梁妃喝药，只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梁妃已经瘦得脱了形，枯槁如柴，脸色灰白，独两颧潮红，急促的喘息，喉咙里发出犹如风箱般的声音。

　　“母妃……”兰因飞快地跑了过去，双眼微红，用力握住了梁妃的手，瞧着梁妃的清澈眼眸中，更多的是惊惶和难过，梁妃已经病入膏肓。

　　林贵妃的眼角也湿润了，她推了兰因一下：“小丫头片子，还不去一边待着去，没看见你母妃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吗？你在她跟前，可别再招惹她了！”

　　听了林贵妃的话，兰因擦了擦眼泪，刚想离开，梁妃却拉着她的手不放，长期的咳嗽，已经听不出她原本悦耳的音色，粗嘎嘶哑，让人心惊：“因儿……”

　　兰因于心不忍：“母妃，你听话，先休息，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成吗？”

　　梁妃却坚持不放手，虚弱的摇头，无力道：“母妃……知道自己已是大限将至，活不成了。因儿，跟着母妃让你受苦了，你本该是这大燕的十一公主……”

　　“母妃，你胡说些什么？”兰因眼里噙着泪水，缓缓跪在床前，紧紧握着梁妃的手，惊慌地摇头：“女儿不苦，也不稀罕什么公主，母妃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

　　翌日一早，在喜乐的帮助下，兰因终于为梁妃请来了一位太医。太医见梁妃如此，又为梁妃诊了诊脉，最后只惋惜地摇了摇头：“已经晚了，药石无医，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说完，甚至真的连药都不开一剂，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兰因险些晕了过去，每日不吃不喝，终日陪伴在梁妃的身旁，林贵妃红着眼眶骂道：“小兔崽子，你母妃是病了，可你没病，你要是敢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垮了，看本宫怎么打死你！”

　　“因儿……你一定要答应母妃，待母妃走后好好听你林母妃的话，往后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妃一样孝顺，知道了么？”梁妃说两句话便要咳上一阵，从嘴角不停溢出来的血，浸透了兰因手里攥着的帕子。

　　“母妃！”兰因吓坏了，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梁妃的怀里大哭起来。梁妃艰难地抬手，怜爱又不舍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心：“好孩子，别哭，母妃只盼着有朝一日你父皇能够记起你，让你做回真正的公主。有他护着你，你在这宫里便也好过一些，你性子刚烈，又倔，往后可要收敛，不要闯祸，能忍则忍……”

　　“你今年已经十二，再过个三两年便已及笄，是个大姑娘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你父皇若是对咱们母女心存愧疚，定会心疼你，过了个一两年就会张罗你的婚事……如今母妃只盼着你能有一门好亲事，安稳幸福过一生，莫要……再步母妃的后尘！”

　　梁妃的声音却渐渐低下去，微闭的眼角，有一点晶莹从她的眼角溢出来，蜿蜒着往下，然后凝成一滴，缓缓滑落。兰因听后只是一味痛哭，哽咽着说不出话。

　　梁妃当晚就病故了，死的时候拉着林贵妃的手将兰因托付给她，林贵妃含泪答应了，发誓誓死也要护着兰因的安危。

　　兰因坐在角落，怀里抱着梁妃留给她的那枚玉佩，愣是一滴眼泪也没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