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上粗布衣裳,站在赵府门口。
赵元庚看了她很久,沧桑的眼睛里尽是不舍。
赵元庚语气略无奈,“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她红了眼,转过身,捂着嘴,不敢看他孤独的身影。
赵元庚眼眶湿热,他仰起头,把泪倒了回去。
赵元庚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眼里尽是失落,但还是看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铁梨花上老虎山给几位当家的上了香,告慰了柳天赐和梁飞虎,然后跟着牛旦的部队走了。
赵元庚知道她说会回来是安慰自己的托词,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渴念上涌,他真实地期待着。
梦里,她明朗的笑模样,系着包袱的身影出现在赵府门口。
她没有回去,因为怕自己的心一疼,就狠不下来,就不落忍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慰藉的是,肖四送来了她的信。他第一次打开信,信上只有一个“庚”字。
他百感交集,他明白,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有忘记过,共他的那段日子。
这样的信又来了两次。他摸着字迹,联想到她写信时的样子,他想以此窥见她的深情。
她对他的牵挂,让他的内心有一种满足感,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她写信的时候,内心是平静的,多年的感情深埋心底,没有起伏,自然归于平淡。而他对她多年的感情,却随着得到与失去而波澜起伏,愈累愈厚。
1946年,内战正式开始。
牛旦的部队到了山西,虽然离陕西不远但铁梨花此时已经不好再写信给赵元庚。
给他的期许又落了空,晚上闲下来,她躺在床上,心里有些难过。
而赵元庚在冷冷清清的宅子里,有时睡书房,有时睡西屋,他知道等不来她的信了。
他把信放在抽屉里,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在灯下一遍又一遍看着。
虽然心里对她的难处一清二楚,但心里是酸酸涩涩的。
少时夫妻老来伴,很多年前她在他心里,就已经是妻子的份量了,不久前他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希望她能把赵家女主人一直做下去,他多希望她主内自己主外的日子更久些。
双方局势越来越紧张,他担心她和牛旦的安危。他站定自己的政治立场不会动摇,但她和儿子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他的心硬了很多年,而她却是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1949年,大军解放西北,一日千里。冯政委交给牛旦劝降赵元庚的任务。
色子给铁梨花带来牛旦要带兵回老家的消息。
冯政委委托铁梨花从旁协助牛旦劝降赵元庚,而铁梨花并没有把握,她心里很着急:俩倔种,见面肯定掐。
解放军兵临城下,赵元庚用马鞭抽走了戍卫司令,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赵元庚在城楼巡视,“从老蒋到下面,没一个会打仗,输得那个惨喽。”
肖四来报:“老将军,五奶奶求见。”
“迎去,我说过这是她的家,早早晚晚她会回来。”
得知她回来,他知道她带着那边的任务,心里却还是乐着。
他整了整衣领,在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
书房,她再次出现,赵元庚老泪纵横。
他苍老了许多,她两鬓也多了风霜。
相视一笑。
“都有白头发了。”
“是啊。”
“你还挺精神的。”
“还死不了。”
“来,给你接风洗尘。”他乐呵呵地牵着她的手到饭桌旁。
“你不用忙活的。”她轻轻说。
“来,都是你爱吃的。”
“这鸡鸭鱼肉我城里多的是,**困不住我。”
“这是解放军冯政委让我给你的信。”
“不看我也知道写的什么。不就是让我学傅作义吗?老子偏不。”
“我看你是不知道解放军的厉害。”
“是他们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她起身就要走,被赵元庚拽回,
“这么大岁数了,犟什么犟。”
“尝尝,一桌子菜还堵不上你的嘴。”赵元庚轻声嗔怪,给她夹了很多菜。
“我告诉你,城外的是牛旦的部队。”
“哦,臭小子出息了。”
“他要是来了,你可别乱说话。”
“放心,我明天请他听戏。儿子跟你这么辛苦,肯定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