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输了

陈潜早上好啊，韩大导演。

早晨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拦住了季秦淮和韩笙月进入试读会现场的脚步。

季秦淮抬头一看，原来是今年刚获得影帝的陈潜。

韩笙月（楚泽）早上好，什么风把陈影帝吹过来了？

陈潜我这不是听说韩大导演的处女作进行试读会吗，我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机会和韩大导演合作。

韩笙月（楚泽）您可真是高攀我了。

韩笙月（楚泽）秦淮，你先进去准备准备吧，我和陈影帝聊聊天。

季秦淮（季川）好。

季秦淮向陈潜点头示意一下，便进去了。

他走了很远之后回过头，看着两人有欢有笑的聊天，突然心里面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原来韩笙月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很开心啊。

爱情里最折磨人的是什么。

是将一颗滚烫真心双手奉上却被冷血无情地踩在脚底揉进尘埃，是捂上了嘴喜欢依然能从眼睛里溜出来的两情相悦却因羞于启齿导致擦肩而过，还是明明确认了心意却争吵不休互相将对方越推越远最终遗憾收场。

其实是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错的剧情，唯独对了人。

如同一台性命做关的心脏手术，当做好心理准备躺在手术台上时却发现，没有用于照明亮到发烫的无影灯，没有麻痹神经阻碍痛觉的麻醉药，没有精密调试确保万无一失的医疗仪器，没有经验丰富配合默契的医护组。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位自诩医术精湛的主刀医生站在台边，在黑暗中拿着一把锈迹斑驳的手术刀信誓旦旦地对你说，手术一定会成功。

那有个屁用。

季秦淮想，有些事情真是勉强不来的。在他胆战心惊地害怕韩笙月会离开的时候，惶恐不安地担忧自己会把一切搞砸的时候，这世上偏偏就有人不过大大方方往那里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讲，就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总有人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熠熠光芒，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哪怕是被人再三拒绝都有足够的自信和勇气去第无数次告诉那个人:我就是你需要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做得更好。

而不像他，哪怕最好的都被捧到了他面前予取予求，却比谁都要清楚地知道，他要不起。

你说，哪里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呢。.

试读会进展得很顺利。每一位演员都由韩笙月和林颖精心反复挑选，不拘于出身，更看重演技与角色贴合度，尽最大可能地选择出了这一批优秀的演员来，因此一连串的场景试读都一两遍就顺完，效率极高。

季秦淮看见韩笙月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简单总结了几句后宣布中场休息，点了不少小巧精致却昂贵的中式茶点让大家垫垫肚子，惹得众人纷纷欢呼着感谢韩大影后的出手大方。

韩笙月（楚泽）秦淮，你和我出来一下。

听见韩笙月轻声唤他，他立刻起身跟着准备出门，却见侍者正好端着一份精巧的莲花酥撩开帘子从门外进来。最外头是由浅绿至深粉的酥皮，层层绽开宛如盛放中的莲花，中间裹着浅黄色如花蕊般的椰蓉球，垫在一片片剪成圆形作荷叶状的青箬叶上，看得他视线一滞。

大约是发现了他的小心思，韩笙月拦住侍者先连着青箬叶一同取了一只，托在手心上，又用眼神示意他跟着一起出去。

直到转过了一个拐角，两人顺着小径走到一处被山石僻开的小庭院里，月牙形的水池中养着几尾鱼，一见来人便以为是喂食者，纷纷摇着尾巴浮上水面吐泡泡。

韩笙月停住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来，却一言不发地去看池里焦急地摇摆尾鳍等待食物的鱼。

韩笙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韩笙月（楚泽）把手伸出来。

季秦淮乖乖把手摊开，下一秒那块莲花酥便放在了他掌心里。 发顶被轻轻地揉了 揉，听见韩笙月柔声说，

韩笙月（楚泽）刚做出来的，快吃吧。

可他却盯着那块精致小巧的点心半晌未动。他心里清楚，韩笙月会半路把他喊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这块点心，于是抬头视线平静地正视韩笙月，做公事公办状轻声道:

季秦淮（季川）韩导，你有话就直说。

这个称呼却把韩笙月乐了，倾身过来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笑意又问一遍：

韩笙月（楚泽）你喊我什么？

他慌忙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正色道：

季秦淮（季川）韩大导演，请你注意场合，让别人看见不好。

韩笙月（楚泽）有什么不好的？

那人却明知故问，又往季秦淮的方向迈了一步,吓得他立即伸出另一只没有捧着莲花酥的手挡在前头，拧着眉头提醒那人:

季秦淮（季川）笙月，你总不想戏还没开拍就传出潜规则的绯闻来吧。

韩笙月笑得眉眼弯弯，潋滟水光从眸子里透出来，纵然是再心如止水的人也招架不住。偏偏那人还故意压低了嗓音，仿佛一片羽毛轻飘飘地骚动着季秦淮的心脏。

韩笙月（楚泽）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跟男朋友站的近一点，怎么就成潜规则了?

季秦淮（季川）…

季秦淮眼神躲闪，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

季秦淮（季川）你好好说话！

韩笙月（楚泽）好了，不逗你了。

韩笙月从善如流地后退小半步，保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才问他

韩笙月（楚泽）这样可以了吗？

他默默点点头表示同意，撤回了拦在身前的手。

韩笙月（楚泽）秦淮…

刚听见韩笙月喊他名字，他飞速地出声打断，微笑着问：

季秦淮（季川）刚刚我表现不算好对吗？

试读会上他一直努力想要进入状态，却觉得整个人都在发虚，掌心汗津津的只能不停往裤子侧边抹，一度屏息凝神却都使不上力气。于是自然演不出大将军横扫千军的血性，只身迎敌的胆色，不畏强权的傲骨和坚韧不屈的性情。

因为这些，现在的季秦淮一样都没有。

韩笙月（楚泽）不是，是我不好。

季秦淮唇角笑意更甚，望着那人笔挺的鼻梁，仿佛在与韩笙月对望一般打趣道:

季秦淮（季川）你这个导演怎么还替演员背黑锅啊？

韩笙月（楚泽）没有啊？

韩笙月却声线温柔地否认他的自嘲，仿佛茶馆内悠悠飘扬着的琴音

韩笙月（楚泽）你第一次演电影没有经验，又是难度最大的文艺片，很多技巧和台词方式我都没来得及教你，当然是我不好。再说，昨天晚上还没休息好..

明明前面的话都正正经经的，越往后说竟然越奇怪，吓得季秦淮伸手要去捂韩笙月的嘴，却被韩笙月攥住了手腕往他的方向拉去。

下一秒便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韩笙月（楚泽）所以啊，季秦淮小朋友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在呢。

怀抱里弥漫着淡淡的乌龙茶香，茉莉味似有若无，烟草花和愈创木混杂着留下清浅的木质留香。他深深吸气想要记住这股味道，可香味留香太短，暖风拂过便悄然随风而散。

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是长久不了的东西，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让他遇见，又为什么要让他沦陷。

韩笙月双手搂着他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将他整个，人都以包围的姿势环拥在怀里，仿佛是温暖的春日慷慨无私地赠以阳光雨露，包容万物生长复苏。

眼眶恍然间开始发烫。

韩笙月啊，不是都说了别对他这么好吗，这样他还怎么狠得下心。

那边突然有人喊韩笙月过去。韩笙月遥遥地应了一声却没放开他，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被人撞破。季秦淮闭眼深呼吸调整好状态，笑着去推那人：

季秦淮（季川）韩笙月你快放开我，我要吃点心了。

韩笙月（楚泽）季秦淮小朋友怎么还过河拆桥呢？

韩笙月松开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比不上一块点心，却又忍俊不禁地望着季秦淮笑，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似乎能将春光酿成蜜。那人拿手去接他掉落的酥皮碎屑，不放心地叮嘱:

韩笙月（楚泽）慢点吃，小心噎到。

季秦淮却推开韩笙月的手继续催促：

季秦淮（季川）笙月你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