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落败者》02

“早啊黎姿！”

我刚踏进校门，就撞见李陌陌拿着执勤本跟我打招呼，她笑眼盈盈，我刚准备张嘴就只见她视线短暂一晃凑近我脸前，悄声提醒我，“黎姿，你今天忘带名牌了吗？”

我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啊，是的呢。”

我有点窘迫，毕竟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记性很好，细心到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的错误，也难怪李陌陌这么担心我。

我无措地刮了刮鼻头，“那个，陌陌，你今天能不能……”

后续的请求令我难言，我的确从来没有在公事上走过后门，第一次做就让我顿觉不好意思，但李陌陌很有眼力地看出了我的为难，当即摆摆手笑着安慰我。

“没事，我不记你名字，你天天给我讲题目，这点友情价还是有滴！”

我笑着冲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谢谢啦。”

“小事小事，你快进去吧，等会教导主任来了看到就不好了。”

听到她的话，我了然几刻，没在校门口继续逗留，压低脖子快步穿过校门口。

早上七点的班级热烘烘的，三三两两的千金小姐凑在一起讨论近期上市的春季名牌衣物收拾，公子哥则大多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本来大费心机为学生准备的最佳早读时间，则被消遣成了娱乐场。

我的到来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背着厚重的书包我习以为常地穿过走道来到教室中间的位置，一言不发地拿出课本默读。

这是几次教训后养成的乖顺习惯。

一旦我早读的声音过大，则会影响到旁人闲聊说话的兴致和后排几人的睡眠质量，而后果在被推翻几次书桌后，我就自认倒霉地闭上了嘴，在班级里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纷争。

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甚至想要找我麻烦，但或许是看在老师格外关注我的份上，他们也没有真的对我动手，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悬在我脖子上，随时可将我炸得血肉横飞。

我只能夹紧脖子，在两端夹缝里生存。

我旁若无人地硬生生将课本上密密麻麻的黑字串联成知识点往脑袋里塞，但或许真的因为心里装着事，满脑子都是名牌的去向，今早怎么默读咀嚼枯燥的文字，都无法像之前一样完美地将知识记忆。

早读下课后，我再也按耐不值急躁的心，沿着昨日一整天的路径走了一遍，可一路上怎么都找不到我心心念念的名牌。

这让我本就烦躁不安的心情更甚了，直接导致我今天一整天的课程都很心不在焉，疑神疑鬼的，深怕名牌落在不该落在的地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心惊胆战地熬到了放晚学，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动作疲惫地准备背上书包回家，就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不小的骚动。

不知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我一瞬间心脏跳得格外快，再抬头时，只见自己书桌前已经站立一个人了。

那是一张很漂亮很漂亮的脸蛋，比昨天埋在男生胸膛里哭得梨花带雨而看不清五官的模样漂亮多了。

我手心里的肩带脱落，书包不堪负重撞击在书桌面上，我还未及开口，来人已经露出揶揄的表情，“认识我吗？”

周遭密不透风的注视都比不上被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生锁住视线。

我用力掐了掐手心，平复呼吸点头说，“认识。”

学校的校花陈缘，谁人不知呢？

她满意的挑起一边的细眉，双手环胸半侧过身，“那跟我走吧。”

“去哪？”我听到了自己细微颤抖的声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闻言一顿，继而好笑的看着我，“我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咬紧牙关，执拗地装傻充愣，“学姐，我听不懂你的话。”

“听不懂？”

她轻哼一声，伸出一根食指，那是一只从未接触过闲杂琐事的葱段玉指，她轻飘飘地往门外一怼，我顺着她的姿势看过去，很轻易就看见了立于走廊中间明显更为高挑帅气的男主人公。

周遭的富商子女都有意无意地在他身旁留下空白地域，在权利不当权利，钱财不当钱财的圈子里，都如此忍让忌惮的人是怎样的存在我根本不敢深想。

“你想让他来请你吗？”

身前的陈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点我，我终于惊觉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彻底堵死，他们已经发现了昨晚偷偷报信的人就是我，而我却还在负偶顽抗，恐怕在他们眼里就是不知死活的小丑，翻不出大风大浪。

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我踉跄地撞上门槛。

他一双犀利的眼眸黑漆漆的，半长的碎发恰好遮住他半只眼，叫那能褫夺人呼吸的目光削减大半。

好奇怪，明明都是三中的校服，为什么穿在他身上，总有种棉花糖粘连在钢铁器具上的违和感。他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破开人群往前走去。

身后的人推搡着我的往前走，我几番腿软到差点被推倒在地，未知的恐惧让我眼眶又涩又紧。

再次来到体育室门口，我的心境不知该如何形容。

身后的防盗门碰得一声被人用力甩上，我吓得一哆嗦，下一秒就被人一脚踢上小腿踹跪在地，膝盖骨硬生生磕在水泥地上，毫不意外被蹭破一大块皮肉。

“啊……”尽管我在忍耐，却还是没法抑住惊呼。

陈缘踢踏着鞋跟昂首挺胸来到我身边，她嫌恶地用鞋头挑起我的下巴，体育室天花板的大灯大亮，刺得我一晃眼，看不清陈缘那标志五官做出的丑恶嘴脸，但她愠怒的语句我倒是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个婊子，竟然敢告状，害得我昨晚的好心情全被你毁得干干净净。”

“你们随便打人本来就是不对的，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被人用鞋挑起下巴的屈辱和膝盖上火辣辣的疼让我一瞬间肾上素飚升，说出的话完全不过脑子。

“不对？哼，你不是喜欢助人为乐吗，那好我让你看看你救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她话音刚落，一个鼻青脸肿的女孩就被推上前，陈缘颐指气使地对那个女孩使唤道，“你去甩她十个巴掌，从此以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我眼皮狠狠抖了一下，而那个女孩则眼眸大亮，激动地确认道，“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手在抖，看着女孩上前的脚步，我有些不甘心地劝阻道：“同学，你别害怕，我们可以告诉学校，再不济就报警，你别害怕，我们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的——”

我恳切地看着她，可直到望尽她眼里的迫切和愧疚后，我突然哑口无言。

“对不起…”

“啪——”

脸上火辣辣的烧疼让我眼底发黑，耳边还有陈缘兴奋上扬的语调，“用点力，没吃饭嘛你！”

接着，像是为了让那个女孩好好学习，她喊上前一个男生，让那个男生照着我脸扇了两个巴掌教学。

男生的力道就是要比女孩子重，我几乎被掀翻在地，喉间的血腥味让我恶心地想吐，突然后脑勺的头发被人死死揪住，我被迫面对，陈缘大声呵斥着女孩，“现在给我扇，用力扇！”

背光下，我不知女孩的表情是如何的，但我想，高兴应该大于恐惧。

她即将奔离这里，总归是高兴的。

其实我认识她，她叫胡春川，当年初升高时跟我一起品学兼优被招进三中的，我记得，我大抵曾经在高一跟她打过招呼，可时光匆匆，太过无情，利益驱使下，谁也认不得谁。

十个巴掌终于结束后，我虚脱地跪趴在地上，被冷汗浸湿的毛发下，我看到她得到陈缘的许可后，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体育室，逃离了这个对她而言，曾经的地狱，我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