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任鸟飞》07

宋嫋嫋的眼神太过认真动容，边伯贤只觉心脏在一瞬间骤停。

他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当年随风飘舞的槐花瓣，看到了晚风时节雨纷纷下的结伴而行，看到了书页间夹带的小纸条，看到了岁月静好，看到了渴盼的未来。

爱一直都是这个世界最庞大的力量，却也是让人心锁囚牢，固步自封的劫难。

边伯贤看着她，迟迟没能勇敢地抬起胳膊给予答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将他解救了出来。

两人齐刷刷看向门口，李硕珉没听到答复就兀自推开了门。

病房内的光度仅由未拉紧窗帘外的月亮汲取，他下意识皱了皱眉随手将墙边的灯按开了，嗔怪道：“这天都黑透了，你俩也不开灯？”

他李硕珉手提了一份盒饭走了进来，宋嫋嫋正坐在边伯贤身前回头看他。两人表情看起来都不太平静，他这才意识到在他进来前，两人可能还在说话。

他惊讶道：“还没说完啊？这都几点了，该休息了。”

宋嫋嫋瞧见是李硕珉，原本警惕的表情稍微缓了缓，被打扰的怒气也烟消云散，她轻轻笑了一下，“是珉硕哥啊，这不是聊得太深，没注意嘛。”

听到宋嫋嫋不好意思的回答，他笑了笑来到床边。

将盒饭放在桌上，视线不经意落在那空荡荡的检查单上，原本想嘱咐宋嫋嫋吃晚饭的劝慰登时在喉咙里滚了一圈硬生生改成，“嫋嫋，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说要给我做记录来着，这记录你做天上去了？”

陡然上升的音量和浓浓的不可置信让宋嫋嫋忽而脸色一红，这才想起来她和边伯贤聊得太投入，都让她彻底忘了正事。

“啊这……”

李硕珉黑着脸对她一摆手，自己将病历本拿了起来，无奈道：“算了，交给你也是白费，我自己来吧。”

他十分谅解两人有情有义时隔七年相见有满腹心事要倾诉，不太在意地掏出黑笔，点了点桌上的盒饭，继续刚才没说出口的关心。

“还没吃晚饭吧，先把晚饭吃了，有什么天大的话都留到明天再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又不值班，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查床呢！”

“啊？”宋嫋嫋语气很抱怨，李硕珉闻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边伯贤始终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宋嫋嫋，情绪也由刚刚的震惊渐渐平静下来了，她还拉着他的手，语气不情不愿地，是对李硕珉说的，“我能不能睡这啊？”

“什么？”李硕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扫了一圈周围环境，复问道：“你，要睡这？”

宋嫋嫋淡定地点反问：“不可以吗，这病床不是空两个吗？”

“你怎么确定半夜不会有病人来住院，非特殊情况不能占用医用资源你不知道吗？而且……”李硕珉说着看了一眼规矩坐在病床上安静的边伯贤。

他就奇怪了，进来这么久，也不见边伯贤吭一声。虽然未知全貌不予评价，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对于他七年前撇下宋嫋嫋这件事很有看法。

后面的声音即使小了些，但也没遮着掩着，“我觉得你跟他单独待在一起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

她那不卑不亢的韧劲让李硕珉没忍住沉声道：“哪都不合适，你是他什么人啊？她家里人不来陪床，要你陪什么，你不知道科室天天忙的要死吗？又要惹院长来骂你！”

边伯贤原本毫无存在感的身形霍然一怔。宋嫋嫋霎时变了表情，厉声喊了一句：“珉硕哥！”

这话听着着实不好听，李硕珉说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被宋嫋嫋吼得愣了一下，不久前才见证完边伯贤母亲的大吵大闹，差不多也让他拎清了边伯贤在家庭里的地位矛盾，他在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后，也懊恼起自己的口不择言。

他不自在地飘忽着视线，半晌，安静如斯的病房里只听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朝脸色煞白的边伯贤突然鞠了一躬，后者被他的举动搞的无措极了。

就连宋嫋嫋也诧异地看向李硕珉，他压低声线真诚说：“对不起，边伯贤，刚刚是我说话不注意，我向你道歉。”

他直起身，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框，却仍旧锁着眉看向沉默不语的边伯贤，“可我还有别的话必须说，嫋嫋为了你可是被院长臭骂了一顿，她那么在乎你，我且不问你们七年前的纠葛，就看眼前，你究竟把她看作你的什么，总该说句话表个态吧。”

李硕珉当然理解边伯贤恐怕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还是为宋嫋嫋抱不平的。进门时她眼尾淡红的痕迹让作为一个嫋嫋兄长角色的他顿感不是滋味。

宋嫋嫋听到李硕珉无缝连接的质问措手不及，忙说道：“珉硕哥你别……”

“你别插话。”

李硕珉沉声呵住宋嫋嫋的劝阻，他就是看不得她那么在乎他，可眼前的男人却始终不言一句。

他无视宋嫋嫋重新看向边伯贤，后者心境的变化他全然不知，他自顾自继续说，没收敛他审度下的冷目严肃。

“边伯贤，你是个男人，你不反驳我也就是说，你和嫋嫋还不是男女朋友，那这样的关系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他眼光犀利，“你不喜欢她？我看着不像，既然是喜欢的，就请你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别让嫋嫋再等你七年，她没有第二个七年可以等你了！”

李硕珉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边伯贤的软肋上，字字戳心。他咬住嘴唇难堪地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嫋嫋眼看边伯贤垂下的眼眸愈来愈灰暗，她心都要沉到湖底了，她从来没有忘记她和边伯贤之间始终横隔的，永远都有他的自卑。

她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大喊道：“珉硕哥你别说了！你不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

李珉硕胸口剧烈起伏，他看向宋嫋嫋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后面的话不自觉哽住了。

实在是没办法，宋嫋嫋这么喜欢边伯贤，他实在是没办法。

他疲惫地妥协道：“行，我不说了。”

李硕珉稳住失衡的情绪，握紧笔身，强迫自己回到医生的角色里，聚焦视线看向病历本上的数据，叹了沉沉的一口气。

他对边伯贤说。

“让我检查一下吧。”

他探下身正准备仔细查看边伯贤腹部的伤口，本来无话低头的男人却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眸。

他笑得格外破碎，有着深浅不一擦伤的纤细手臂在半空中划下几道李硕珉不懂的动作。

那你他第一次表达自己晦涩隐埋于千尺之下的爱意。

他坚定地看向李硕珉。

——我是她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