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任鸟飞》06

宋嫋嫋感受到了边伯贤的回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更加用力回抱住边伯贤，可没想到却引来后者忍痛“嘶”了一声。

她惊慌放松力度从边伯贤颈间抬起头，扯高边伯贤的手臂检查起了他腹部的伤口，眼眸里的关切快要溢出来，她放低姿态心疼地问他：“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高兴了，你有没有事啊。”

宋嫋嫋低下头，掀开病号服一角仔细端详起边伯贤的伤口，确认没有出血造成二次创伤以后，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她拍着小胸脯，皱巴巴的小脸终于放松了点，“还好还好，没有渗血，就说明伤口没裂开。”

边伯贤呆愣任由宋嫋嫋翻看他。澄亮的眼珠紧紧锁住她每一秒表情。他不敢放过任何一瞬间，生怕须臾之间就消散云海，是梦一场。

他的手腕上还依附着宋嫋嫋的手心，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冰封的心渐渐融化。

他仔细思索这七年以来他的痛苦不堪，直到此刻宋嫋嫋坐在他身旁，他轻易就可以触摸到她，不用诚徨虚无的幻影，不用借用任何相思的风景，他真的可以轻易触摸到她。

这一刻他才明晓，自己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人渴望于什么，就一定得得到吗？

边伯贤看着宋嫋嫋的深情渐渐朦胧虚化，有水渍晕染漆黑的瞳孔，他止不住想起七年前的噩梦。

宋嫋嫋母亲恶狠狠的告诫至今想起来依旧清晰如明镜，他知道他缺少了什么，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配。

那年他跟家里闹翻了才争取到机会搬离春华小区，一走无别就是七年，他逃避了她的爱意，也逃避了自己的奢求。

如今，他仍然抵抗不住想要收回试探的手。他还是想要逃避现实，可他也唾弃自己的逃避。

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他，倘若这一次他依旧懦弱地像个窝囊废不告而别，那她是不是会彻底失望了。

宋嫋嫋感受到了边伯贤沉默的心到底为何，似乎过去七年，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边伯贤的人。

她霍然加重力道，没有抓住边伯贤胳膊的手捧起他无血色的脸庞。

“边伯贤？”

边伯贤受力蛊惑怔然地看向她，她食指侧边轻柔临摹着他侧脸棱角，一下又一下，仿佛要磨平他人生所有苦难；她的声音轻缓如泉水，干净澄澈，仿佛也要洗涤他人生所有污秽。

她直直看着他，道：“那年暑假，我找了你整整三个月。妈妈骂我打我，我不理不睬。后来上了大学，有好多人追求我，可我通通拒绝了。”

“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起过你，我总是报复地想，你要离开我，那我凭什么要难忘你。可我不得不承认，我再也无法像喜欢别人一样喜欢你了。

“再次见到你，那种欣喜若狂的情绪骗不了我自己，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一次我非常清楚。我不是小孩子了边伯贤，我能够思考清楚自己的人生大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我的决定，而我说这么多，只是想郑重告诉你。”

她眼光一朔，往前凑近了些，声线沁入心底，格外认真，“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喜欢你。”

边伯贤半抬的胳膊蓦然僵住，两人的距离如此亲昵，她的呼吸堪堪扑过他的耳垂，激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心里翻起滔天大浪，上齿用力咬住下唇不敢动作。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的离开给宋嫋嫋带来的竟然只有难过，不杂庆幸。

这样的执着深情，他边伯贤何德何能？他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去接？

宋嫋嫋轻蹙眉头，下移食指，试探性将边伯贤紧咬的唇齿松开，“别咬。”

宋嫋嫋矮子身子。

“边伯贤，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看别人，只看我。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她将额头抵在边伯贤的额头上，执着地等着他的回应。

可边伯贤不挣脱也不打手语，等了好久，他依然沉默着不愿看她。

终是心疼得厉害，宋嫋嫋叹了口气。忽然回想起了不值得记得的争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不逼一逼他，这浑小子就不知道承认是吧。

宋嫋嫋瞬间坐直了身子，颇为严肃地说：“边伯贤，你的手术同意书是我签字的，院长方才还骂我来着。我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签字的，你要是不承认的话，我就要负法律责任了，严重点就要被吊销离职了。”

果然，此话一出，边伯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迅速抽出手比划了几下。

——这么严重吗？

宋嫋嫋逼住抽搐的嘴角，委屈地点头，“是啊。”

他皱着眉，又抬起胳膊。

——为什么是你给我签字啊？

宋嫋嫋眸光顿了顿，一句“你妈妈闲手术费太贵不愿意签”怎么都吐不出来。

边伯贤抿着唇缓缓停下了动作，头顶的黑发乖顺地垂下来，他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了。

宋嫋嫋是真的看不得边伯贤落寞的模样，有些后悔说这些了。可转念一想，倘若此刻不说，以后也难免不会提溜出来交代，她是要和边伯贤在一起的，还是这个时候好好利用可观条件交代一下比较好。

想着她又上手拉住他，“边伯贤，你不会不要我吧……”

边伯贤苦涩地笑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她的掌心。

——怎么会？

只有你有资格抛弃我，而我永远都不会不想要你。

边伯贤手指刚点过，宋嫋嫋就会意乘胜追击。

“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

边伯贤目光一吓，下意识缩回手，就像七年前躲了他三天三夜一样下意识想要扭过头去。

可下一秒，宋嫋嫋不容置疑地攥住他，她第一次如此强硬，她不容许他再逃避她了。

“边伯贤，我们在一起吧。”

“边伯贤，我们谈恋爱吧。”

“边伯贤，我们结婚吧。”

三句连续的话像通天炮仗，将边伯贤的小小世界轰个粉碎，他愣在床上不知所措。

而宋嫋嫋显然容不得他思绪恢复以后找寻破烂理由搪塞她，趁着他混沌之时，继续道。

“我的户口本在家里，我搬来东城区以后只有过年才会回老家，我妈妈阻止不了的。只要你想，我可以去找你妈妈说明，我们可以立刻结婚的。”

她重复说，“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边伯贤。

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做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