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任鸟飞》04

“咚咚咚——”

一阵急促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原本诡异非常的氛围下，院长扶了扶额冲门口喊道，“进。”

一个长相可爱的护士推门而入，“院长好。”她礼貌地朝院长点头后对李硕珉解释，“李医生，五床的边伯贤醒了。”

宋嫋嫋猛然回头，她瞪大了眼睛想都没想迈出步子就要出去，却被院长皱着眉大声吓住。

“你站住，我让你出去了吗？”

“院长……”宋嫋嫋恹恹地回头，院长瞅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他也算是对宋嫋嫋的解释半信半疑，瞧着宋嫋嫋撇着嘴一副要哭了的趋势，他最终妥协摆摆手，“去吧去吧，这事等晚些我找你再做处理。”

宋嫋嫋登时眼睛一亮，她感谢地鞠了一躬，“谢谢院长。”然后没再注意任何人的眼光就冲出了门。

李硕珉见宋嫋嫋也走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卸下的装备，试探地院长笑笑，“院长，要不我也走了？”

迎面一记眼光，“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多少次警告你都不放在心里，要不是你把人拉进手术室，能有这档子事？你还敢走？”

“这不是事出紧急嘛，我也没办法呀。更何况现在这么个情况，不多亏了我救人，要不然嫋嫋可不得哭死。”李硕珉说。

“你死有理！”

李硕珉笑了一下，这时宋迹出了声，“院长，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急诊那边还要人守着呢！”

这事跟宋迹牵扯的关系不大，院长听着点点头说，“行，你先下去吧。”

李硕珉看这情况紧追其后说道，“院长，那我也下去了？”

院长现在也是头大，看着人就烦，立刻扬手不耐烦地说，“走走走，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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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嫋嫋顺利赶到病房门口，门上一块小透明玻璃上印着“华东医院”的字样，占据了大部分面积的蓝色字体的空隙间，她很轻易就看到了靠门最近的五号病床。

这间病房里其他两床的病人正巧在昨天早上出院了，所以宽敞的病房里，三张病床上只有五号病床上躺着边伯贤一个人。

他身上盖着医用被褥，左上角掀翻一块，正好处在边伯贤腹部的位置，宋嫋嫋视线忽而顿住，再眨眼时瞬间湿润一片。

被护士特地留出空间免得二次伤害伤口的位置上，是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缠裹着边伯贤整个腰腹部，最表层的纱布条有浅浅的淡红色痕迹。

那张原本清秀干净的素白脸庞此刻看起来格外扎眼，无血色的皮肤上还印有深浅不一的刮痕，他的嘴唇干裂脱皮，应该是术后严重脱水导致的。此刻是傍晚时分，距离他手术结束已经过去满六个小时了。

边伯贤撑着沉重的眼皮呆愣地望着天花板，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就连门外偶有的脚步声也很轻很淡。

窗帘半掩，病房里光线奢侈，边伯贤竭力回想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边宇贤猛打方向盘，庞大的客车头朝他的副驾驶座飞驰而来，接踵而至的无数道喇叭声消弥于刺耳的机械碰撞声中。

他什么都来不及，甚至连小小的惊呼都做不到。

想到这，边伯贤抿了抿嘴，不禁有些难过。他还以为他会死，原来他没死成啊。

没有人来看望他，他醒来以后见过的唯一一张面孔就只是方才急匆匆跑出去的护士，事出紧急，他不知道边宇贤怎么样了，可多少能猜到此刻他的母亲应该正陪伴在边宇贤的床边哭欲悲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已经习惯到麻木了不是吗？

这么多年了，他都佩服如今的自己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他的母亲不爱他这个事实了，对于的亲情流失，他已经不感到难过了。

宋嫋嫋沉默地站在门外，四肢僵硬，肌肉酸麻，明明心里那么渴望推门而入，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然不敢进去了。

那个在手术室门口循环徘徊的问题线下又浮出水面。

见面的话要说什么呢？

她能说什么呢？她要怎么面对他呢？

分离七年，他还记得她吗？他会有了别的心爱之人吗？

这些问题快要将她压制奔溃，手沉沉悬浮在门把手上空就是不敢按下去，几番内心挣扎后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

“嫋嫋？”李硕珉。

宋嫋嫋身体一僵，几乎是瞬间门内病床上的人闻声看过来。

灰色空气里隔着一块玻璃，宋嫋嫋泛红的眼眶与边伯贤疲乏的眼睛对上。刹那间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那就像山峰融化的雪，浸入她的心脾，将她的懵懂挣扎的内心瞬间冻清醒了。

那是边伯贤啊，她找了那么久的人。无论结局尽不尽人意，她都不该轻易言弃。

宋嫋嫋失措先一步收回视线，转过身看向李硕珉。李硕珉刚刚跑了一趟更衣室，换上白大褂以后准备过来检查检查边伯贤的身体状况，结果刚下电梯就看到宋嫋嫋一脸悲伤地站在门外。

他架着房本走上前问道，“怎么不进去？”

“硕珉哥我……”她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说明。

李硕珉看了她几秒，忽而严肃地问她，“嫋嫋，边伯贤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宋嫋嫋脸色微变，对上李硕珉关切地目光后，她也做不到继续蒙骗下了，顿时有些泄气，“不是。”

这个答案似乎在李硕珉意料之中，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地“哦”了一声。

“那你喜欢他？”他紧接着又问。

宋嫋嫋点点头大方承认，“七八年了。”

她笑了一瞬，苦涩非常。

李硕珉感慨般叹了口气，宋嫋嫋一直是他们消化科公认人缘最好的团宠，现在团宠伤心了，他心情也略有沉重。

半晌，他抬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宋嫋嫋的胳膊，鼓励她，“多大点事的，这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想要来牵个线嘛，你乐观点。”

他走上前拉住把手，对宋嫋嫋笑着说，“走，跟我进去，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拒绝我们嫋嫋的魅力。”

门被李硕珉推开，不小的声音在边伯贤心里刮起滔天大浪，他费力地撑着上半身探上前看向门口，身上的伤口经不住动作幅度如此大的折腾，他疼得浑身冷汗直流却执拗地想要看一看他期盼奢求的面容。

跟宋嫋嫋一样，他不知道宋嫋嫋七年里的难捱，而宋嫋嫋也同样不知道他在这七年里的煎熬。

那熟悉的眼眸和记忆里特别的音色都化作无形的力量迫使边伯贤双手死死攀住床栏看向门口，直到他心心念念、辗转难眠的脸庞倒映进他的瞳孔深处。

他终于止不住七年的眼泪，倾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