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任鸟飞》03

“你搞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震耳欲聋的分贝霎时传遍整个消化科科室，宋迹皱着眉将宋嫋嫋拦在身后，直面此刻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中年男人。

“院长您冷静点！”宋迹环顾一圈，不小的音量招惹来了不少围观的病人医护，她压下音调，“这么多人呢，我们有什么话去办公室说不行吗？”

“对呀院长，您消消气。我跟你去办公室解释这件事怎么样，这事跟嫋嫋关系不大，是我的错，我认错，您别骂嫋嫋了！”李珉硕好说歹说想要把院长拉出人圈，可奈何扯了半天都不见人动。

院长努力平复呼吸，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点来点去，冲着宋嫋嫋又来一句，“跟她关系不大，跟她关系不大她能跟人家家属吵起来？！我看她是近几年长大了，脾气上来了，管不住了，要跟我对着是不是？！啊？”

“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们！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冲动行事，上报给我，我来处理，不要跟家属起冲突不要跟家属起冲突！你们有几个人记在心里了？！”院长欲再接再厉继续骂下去，可人要服老，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忙停下来狠狠咳嗽了几下。

李珉硕在一旁忙附和点头，院长说什么就接一句“是”，他一身手术服到现在还没脱下来，隔在宋嫋嫋和院长中间充当和事佬。

而这场冲突的另一个主人公，此刻正直直站在宋迹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院长吐沫星子横飞的脸，一句话都不吭。

“你说得在理，我也明白，可是这件事特殊。”

李硕珉放宽声线，引诱着院长想，“您看，咱们科室谁不知道嫋嫋为人谦和，您也是看着她在消化科成长的，您难道不清楚她是什么性子的人吗？这么多年，她可曾有过跟家属闹矛盾的先例？”他细细观察院长渐渐放缓的呼吸，斟酌着字句继续补充，“所以这事肯定不能全是嫋嫋的错不是？大家想也肯定是那个家属有什么特别的错处，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了，嫋嫋才意外爆发了。”

院长急躁地抹了一把脑门的热汗，狠狠推了一下欲挂的眼镜框，横眼又瞪了宋嫋嫋一眼，对李硕珉道，“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人家家属都告到我这来了，你让我怎么处理？”

他难道不清楚宋嫋嫋这孩子是多温和的性子吗？可是场面闹得如此难看，让他怎么收场？

他只要一想起边伯贤母亲泼妇一般地闯进办公室，指着他鼻子开骂，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烦躁地瞅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走廊里此刻围观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顿时暴躁开了嗓，吼了一声，“看什么热闹，病人都照顾好了是吗？都给我回去！”

人群一轰即散。

话落视线在面前三人身上扫一圈，李硕珉两只胳膊还拦在他身前，宋迹沉着脸挡在宋嫋嫋前面，而宋嫋嫋则脸色难看地杵在宋迹身后装作哑巴。

考虑到他们几个的面子里子，院长没好气道：“你们几个，跟我进屋！”

“好好好，我们跟去。”

李硕珉看院长愠色好转，忙背过身嘱咐宋嫋嫋，“待会进去，不该说的话别说，听到没有。”

“……”宋嫋嫋不说话。

李硕珉皱着眉点了点宋嫋嫋，“啧，说话呀。”

宋嫋嫋下舌面舔了一圈干涩的嘴皮，心里又疼又紧，边母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在眼前浮现，恶语乱话还在耳畔响起，她好半天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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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一进屋先拿起办公桌上的水猛灌一口，平复呼吸后迫不及待地坐在办公椅上问宋嫋嫋，“说吧，怎么回事？”

宋嫋嫋挪动脚步站在办公桌前，话穷一时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解释，李珉硕和宋迹余光瞅着宋嫋嫋沉默地发呆，一时急了起来。

宋迹：“院长你看这事是这么回事……”

李硕珉：“院长我不就是说了吗这事是我……”

两人破天荒默契非凡地一齐开口，都为同一个人开脱，却双双被院长气沉丹田的厚重男中音打断，“我是让她说！”

两人闭上嘴后他视线又落在宋嫋嫋脸上，大片光线斜泄，她额前一片阴影，倒让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思绪如何，院长冷哼一声，“说呀嫋嫋，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自觉放低身段。说实话，对于宋嫋嫋这个孩子，他刚刚是气上头了才口不择言的，但打心底里是喜爱的，此刻情绪稳定了后，说话的口吻都温和了不少。

宋嫋嫋忍不住颤了颤根根分明的睫羽。

她承认她冲动了，面对边母一如当年的偏心，她就为边伯贤感到不公平。

边宇贤尚且只是坐在急诊室里就潸然泪下，而边伯贤躺在手术室里却只管费用高低，她真的是被气昏头了，所以才会抢过手术同意书签上字摔在边母身上讽刺她让她“滚”，所以才会在边母暴跳如雷地诋毁她时，不过大脑就跟她吵得不可开交，就连李硕珉和宋迹拉架都止不住她浑身发抖想要扇她一巴掌。

她莽撞了，可她不后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七年前，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她不要，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失去一次。

如是想着，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把她心底淤结的七年悔恨驱逐出肺腔。这一刻，她无比清明。

“院长。”她声音有点哑，许是刚刚吵得太厉害了。

闻声几人朝向她，宋嫋嫋笑得很轻，“抱歉啊，今天是我的错，我冲动了，我不该跟家属起冲突的。我承认我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了，那个病人叫边伯贤，是我的……”宋嫋嫋停顿了一下，沉重道，“男朋友。”

“！”院长瞪大了眼睛，“什么？”

宋嫋嫋双耳不闻继续阐明，“我跟他母亲曾经闹过很大的矛盾，所以没有控制好我的私人情绪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处罚。”

院长越过她看向一样露出惊诧表情的李硕珉和宋迹，有些不可置信，“她……她说的真的假的？”

李硕珉张着嘴无言，半晌支支吾吾答了句，“我也不太清楚。”

宋嫋嫋又强调，“是真的。”

她面色严肃，抿着唇重复说着，“边伯贤是我男朋友这件事，是真的。”

他是我男朋友，他一定是我男朋友，他必须是我男朋友。

她不会松手了，死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