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
“他会在阳光下绽放,而我永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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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许一直把我当作朋友或是妹妹……”
“他应该已经把我忘掉了。”
“我们没有年少轻狂的青春,没有承诺和誓言,离别猝不及防,初中的孩子能记住多少呢?
“他可以……很轻易忘记我的……”
“可是……”我想要忍住酸涩的汹涌,想要堂堂正正一些,可这场盛大的暗恋,很久以前就失去堂堂正正的资格了。
——为什么,我无法轻易忘掉他?
……
“加油时念,跑完以后你想要什么愿望,我都帮你实现!”
他的眼睛灼灼,里面有明亮的,易碎的,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第一次有了使命感,我第一次如此想要赢。
那天烈日当空,跑道上的热浪直袭运动鞋底面。
枪响之后,我能听到耳边的疾风,身边的人像箭一样的速度冲了出去。
我没有运动细胞,这场八百米还是作死跟别人打赌来的。从前没觉得运动员有多难,当我真真正正成为比赛中的一员,我才意识到其中的苦与累。
我感觉阳光此刻像是烙铁贴在我的皮肤上,我的呼吸也越来越灼热,渐渐的,我感觉视线都开始变模糊了。
我知道我的速度很慢,我大概也猜到自己会是最后一名,其实换作以前,我的千金小姐脾气大抵会直接放弃,可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那双星星眸光。
我不想懦弱,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我还在恍惚,是耳边的欢呼声将我发懵的思绪召唤了回来。
紧接着,我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扑面而来的清香,我卸下防备,腿一下子软了下去,身子整个都瘫在他的怀里。
我气喘吁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很棒,时念。”
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赞扬自己的话。
我满足地笑了。
这一刻,真好。
如果我知道这一天是我最后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我想那时我一定不管不顾地抱紧他。
“今晚一起回家吗?”
“好呀。”
“哎你的愿望是什么啊?”
“嗯……不知道,再想想吧,星期一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
“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轻轻颤了颤眼睫毛。我知道接下来才是我地狱之旅的开始。
“……我父亲破产了。”
“他在我和妈妈的面前自杀了。追债的人在那个周末日夜不停地来向我们讨债。”
“我和妈妈逃了,连夜逃到了临城。自此我和母亲失去了所有音讯。”
“是在逃亡的第十天,我们被债主抓到了。我们拿不出钱,所以他们把我们卖了。”
“也就是现在新城这个地下组织,巨大的毒品营运商——毒贩手里。”
“我的母亲身体不好,当时被吓得基本上已经精神失常了。而我作为一个孩子,是最好的帮他们打掩护的人选。”
“他们……用我的母亲早已经赢弱不堪的躯体威胁我……让我为他们所用,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毒贩。”
我回忆着,痛苦地诉说着我的屈辱。
突然,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手指开始扭曲抖动,心脏处开始有撕裂的疼痛,我咬住下唇想要借助疼痛抑制开始涣散的意识。
每一个细胞,每一寸骨血都像被灌入噬虫,它们在我腐朽的身体上涌动,啃噬着我的皮肉。
我知道,我的毒瘾犯了。
我痛苦的嚎叫,脑袋像是一个随时可以爆炸的炸弹。
我红着眼,被人用力按压在案台上,眼前的人脸一张张重影,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有滚烫的液体浇灌了回忆。
……
“吃啊!”那恶心的嘴脸晃呀晃。
我被人一脚踹跪在地,头发被人死死扯住,十几个巴掌接踵而至。
一口腥血卡在喉咙处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我那个时候也像是毒瘾犯了一样的红着双眼蜷缩在潮湿地面上抽搐。
“听着婊.子,你要不想你妈死,就给我把这袋白粉吃下去,要不然,我让你把你妈的脑浆喝下去,自己选!”
死亡多简单啊。
活着才痛苦。
我记得我匍匐在别人脚底的狼狈;
记得脱了臼的胳膊一点一点扯住了那袋白粉;
记得不停在耳边立体回旋的恶魔笑声;
记得白粉和着血液吞进肚子里的滋味;
记得我后半生暗无天日的折磨;
记得毒瘾发作时我像个狗一样去乞求我憎恶的人的施舍;
记得我为别人卖命;
记得我犯下的种种恶心罪行。
我全部都记得,我一点都忘不掉。
我从神坛跌入地狱。
自此,世间再无时念了。
我只是个人人憎恶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毒贩。
……
我的庭审开庭的时间还有几天,但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总是出现幻觉,做着一些与现实不符的梦。
清醒的时候又深刻地知道,我从未有过一刻拥有过他。
“边伯贤你看什么呢?”
我伸长脖子,边伯贤速度很快地把手机收进口袋。
“没……没什么。”
我狐疑地盯着他的表情,半晌,“女朋友?”
他瞪大了眼睛,气恼,“你瞎想什么呢?”
“哦。行吧。”
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最后打着笑蒙混自己的慌张。
“哎边伯贤,你要是有了女朋友,记得告诉我,我还得给你参谋参谋呢!”
“行了行了,你管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想说你要是有了男朋友必须先过我这关呢!”
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抽动呼吸,贯彻岁月蹉跎。
——边伯贤你交女朋友了?
——嗯,隔壁四中的,改天带你见见。
——见什么见,谁都配见本小姐吗?!
——你又抽哪门子疯?
——边伯贤,你这个混蛋!
人潮涌动的走廊,霓虹色灯光暧昧地在空中舞动,洋洋洒洒落在他那好看的星星眼里。
“时念,你是时念对不对?!”
他激动地拽住我的胳膊,我如鲠在喉一个字都卡不出来。
他将我紧紧拉入怀中,细碎的发戳着我的颈项,就像针刺在我的心脏处。
有液体流进衣领,我沉沉地闭上双眸。
他说——
“我想你时念,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想你,你这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留给我就在我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缓缓地抬起沉重的胳膊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其实……我也在想你……”
我轻颤睫毛。
寂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
——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
——你是时念吗?
——……不是,我不是时念,先生你认错人了。
——这样啊,抱歉,你长得很像我曾经的一个朋友。
——没关系。
他背身离开了。
他没有很激动,我也没有如鲠在喉。
他甚至没有怀疑过我话音的颤抖是为何,他甚至没有望见我眼尾的湿润。
边伯贤,我活该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