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饮酒（三）

唐秋月摸了摸自己身侧系着的荷包，叹道:“你果然是个小流氓。”

人声嘈杂，隔壁桌的一位大汉兴趣盎然地提出话题：“喂，你们听说了吗？秦淮又闹妖灾了。”

立马就有人应和：“知道知道，听说秦淮的知府还在为请哪个道观的帮助而犯愁呢。”

大汉放下酒碗，哈哈一笑：“若是我，就去请无影观的弟子。”

“无影观不都是女弟子吗？”

问话的人立刻就被反驳，空气里响起了女子娇媚的咯咯笑声：“公子这是什么话?瞧不起我们女儿家么？”

那人连忙否认道：“非也，只是听说这次的清明祭上，四大道观都会参加，秦淮的知府怕是请不到人。”

酒很快就上来了，唐秋月一脸肉疼地递过两锭银子，宋明攸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将一坛酒挪到自己面前。

酒盖打开，香气弥漫。宋明攸突然皱起眉头：“奇怪……”

唐秋月问道：“怎么，酒有问题?”

宋明攸摇摇头，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随后用袖子擦擦嘴，“似曾相识罢了。”

唐秋月耸耸肩，拖过另一坛酒。宋明攸随口问道：“你可知秦淮是什么妖在作怪？”

唐秋月沉默了一会儿：“是夫诸。”

夫诸，乃神兽，所到之处皆出大水，也难怪知府如此忧心。

宋明攸淡淡应了一声，三两口把酒喝完。唐秋月倒是不慌不忙，他品着味，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群。

突然有人叫起来：“你们看，那不就是无影观的人吗？”

宋明攸和唐秋月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七八个女子从来富楼门口经过，皆是身穿红衣，衣上绣着暗红色的杜鹃花，乌发高束，眉点丹砂，浑身带沉静之气。

“果真皆是女子。”宋明攸挑了挑眉毛，“好男不跟女斗。”

唐秋月则沉吟着：“没想到花少主也来了。”

宋明攸道：“少主来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没想到的。”

“不，一般的道观确实很正常，但这花少主可就不正常了。”唐秋月意味深长，“花少主花般若可是人人皆知的‘唯唯否否’，遇事一则惊慌二则手足无措，毫无主见，也不知道楚观主怎么就收了她。”

沉默半晌，又才道：“大约是因为思乡吧。花般若和楚明秀都是楼兰女子。”

宋明攸闻言，定睛一看，那紧紧跟在楚明秀身后的花般若果真是一脸犹豫，轻咬下唇，完全没点巾帼风范。

“无妨，”宋明攸托着下巴，“我也不和她打。”

“那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唐秋月道，“而且无影观里的女子不都是那样的千金小姐，有一位叫柳忘书的女子就确实是不让须眉之姿。”

宋明攸看着他：“她厉害，你得意什么。”

唐秋月别过脸，干咳了两声：“没有。”

宋明攸道：“万一花般若真的当上观主，也不知道无影观会变成什么样。”

唐秋月拍拍手，站起身来。“还是先去莲山吧。”

两人出了来富楼，朝莲山的方向赶去。

待到上了山，宋明攸才发现清明祭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百家弟子规规矩矩站成排，各个面色严肃，鸦雀无声。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掠过，地面上响起树叶“沙拉拉”的声音。

入口处站着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他们不由分说地拦下了宋明攸和唐秋月：“公子大名，哪门哪观?”

唐秋月展开折扇挡住脸，宋明攸眼睛一转，笑嘻嘻地扯道：“在下宋辞，辋川观。”

高个子少年嘀咕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个道观。”

宋明攸胡说八道：“那是，我们观向来低调，从不抛头露面，对吧唐宵?”

矮个子少年冷哼一声：“不满三人不得入内，观主请回。”

宋明攸急了：“别啊，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

高个子少年劝道：“这是规定，我们也不敢擅自放行。”

清明台上坐着四位观主，正在品茶谈论相关事宜。林任一正要将茶杯送到嘴边，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闹的宋明攸。

看了几秒钟，又继续喝起茶来。

“吵什么吵，不许进就是不许进。”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平生似笑非笑的眸子看过来，“什么道观如此低调，连清明祭这样的盛会也只身前往，佩服佩服。是观主不懂规矩呢，还是观中并无可用之人呢?”

宋明攸被这一番奚落气得昏头转向，他冷笑道：“我如何，又关林少主你什么事？”

林平生不回答他，反而看向那两位少年：“子衿子佩，看这位观主多可怜，不如你们俩就跟着他吧。”

林少主说话总是语带讥讽不饶人，子衿子佩也不敢应，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唰”的一声，十里便已出鞘。

但林平生的烟雨也不慢，瞬息便已出鞘，哐的一下，两剑相撞，剑气逼人。

宋明攸赞叹道：“好快的速度。”

林平生也微勾唇角：“小瞧你了。”

一旁站着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看上去是刚刚来到这里。少女梳着丸子头，脸圆圆的，呆愣愣看着打斗的二人：“哇，好厉害。”

少年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剑锋，顺手拍了拍纤尘不染的白衣。

唐秋月悠悠走到他们身边，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让林少主看见他的脸。宋明攸一上来就惹事，真是……啧。

他朝少女笑了笑：“厉害吧？这是我朋友。”

他很机智的没有点明是谁。那少女看向他，道：“那你也一定很厉害吧！”

“不敢当不敢当，”唐秋月笑得像只狐狸，“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孟青荷。”少女指了指一旁的少年，“这是我哥哥，叫孟扶柳。”

孟扶柳拎着白衣不让它触地，小心翼翼地站着。

唐秋月问道：“你们也是来参加清明祭的?”

“是呀！”青荷大大方方地说，“听说打赢了可以有地方住，我们就来了。”

“所以……”唐秋月精明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你们是自立门派?”

青荷愣愣地看着他。“什么自立门派?”

宋明攸耳朵尖，就地一滚，躲开烟雨的剑锋，嚷道：“不打了！”他收回十里，跑到青荷身边，问道：“当真?”

青荷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当真?”

宋明攸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头去看向子衿子佩，笑道：“这里三人，足矣。我们可以进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