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饮酒（二）

其实是老乞丐指使的。老乞丐庄韩在宿魂之前一本正经地对宋明攸说:“你一定要记住去做两件事。第一，就是去参加清明祭，第二，就是去找一个人。”

找的人便是无人不晓的丹青世家的小公子沈叶。庄韩在抛下自己肉身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宋明攸绑也要把他绑来。庄韩也不是个善茬，先前天天带着宋明攸走南闯北，抢劫偷东西掀摊子，活脱脱的一老一小两个流氓。但生活得倒也快活，即使名声极差，还天天要提防着某些结下了梁子的家伙的暗算。

不过现在再干这些事情，难免有点孤单。同伙都没了。所以宋明攸很明智地打算走到正道上来，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唐秋月展扇掩面道：“你也不想想，万一在清明祭上你遇见了某个与你曾有过节的人怎么办?”

宋明攸哈哈一笑：“被我欺负过的，那就是打不过我的。有什么好怕的。”

唐秋月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莲山近在眼前了。山脚下的不远处，微凉的风拂过河岸边的杨柳，长平镇上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宋明攸掐指算了算日程，感叹道：“短短几里路，你硬是磨蹭了两天时间。”

“拜托，我们可是走路来的。你是修仙之人，你身体好，我一介文弱书生，能跟上你已经是不易了好吗？”唐秋月为自己辩护。

两人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突然看见一个江湖郎中坐在街边的小竹凳上嗑瓜子。他面前摆着一张八卦图，背后放着一只竹篓。

唐秋月看了一眼宋明攸，问道：“怎么，熟人？”

宋明攸道：“嗯。”

唐秋月再问：“朋友?”

宋明攸道：“仇人。”

说时迟那时快，十里出鞘，挟着一道银光就朝那郎中直直冲去。那郎中反应倒也灵敏，侧身一滚，避开了十里的剑芒。

他脸上的一大把假胡子就这么被蹭掉了。唐秋月定睛一看，笑道：“巧了，我也认识。这不是沈家的小公子嘛。”

他悠哉悠哉地从竹篓里抽出一张画来，朝着郎中挥了挥，故意道：“哟，这画的是谁啊沈兄？”

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那画上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丑八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在上面十分不怕死地点明了姓名：长安二怪，小怪宋辞，大怪庄韩。

沈叶“呸”了一声，狡辩道：“你们俩当时可是偷走了我十几幅珍贵的藏画，我画个画怎么了？”

宋明攸笑道：“莫慌，你还是跟我走一趟。”

沈叶明显有些警惕:“做什么？”

宋明攸道:“画像。”

沈叶道:“我哪有那么轻易帮别人画像。如果我说不呢？”

宋明攸笑道:“你可以试试。”

唐秋月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明哲保身，展扇掩面，退在一边。沈叶成天不在府里好好带着，出来假扮郎中乱晃，刚好方便了宋明攸找到他。这下好了，光天化日之下要被活生生拐走了。

对峙之下，渐渐的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请让一让。”一个低低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与人们细碎的唠嗑不同。那群苍蝇似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为身后之人让出了一条道。

宋明攸警惕地收起了十里，沈叶则趁着这个机会夺回了唐秋月手中的竹篓，溜之大吉。

唐秋月认出了来人，低声对宋明攸道：“青玉观的人。”

来人一共有四位，全都是清一色的鹅黄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的丝带，带上绣着几朵雏菊。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眉目俊朗，看上去面色和蔼。他右手边跟着的年轻公子和他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是很俊，眸子幽深，面无表情。

这应该就是观主和少主了。后面那两位，应该是外收的弟子。

宋明攸一直站在原位，没有挪动给他们让位。观主向他示礼道:“青玉观主林任一，借过。”

宋明攸大方回礼道：“在下宋辞。”

年轻公子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眸子幽深漆黑。半晌，唇角才讥讽般微微上摇:“林平生。”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也回了礼。一位明眸皓齿的束发公子抱拳作揖:“青玉观明礼。”另外一位则浅浅笑道:“青玉观白子安。”

宋明攸这才侧身让道，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他们走远，唐秋月道:“那林少主的模样不像是省油的灯。”

宋明攸道：“看来他们也是去参加清明祭的。但为何只有四个人去？”

唐秋月纠正他:“非也，是三人。观主是不能参赛的。只有刚及冠的少年弟子才能参加，年少而又要成丹，故人在少数。”

宋明攸点头，又问唐秋月道：“对了，你又是如何认识沈叶的?”

唐秋月笑道：“‘单相思’的名号谁没听说过。”

宋明攸问道：“怎么说？”

唐秋月道：“说来好笑，他去青楼寻妓，反倒不可得，还像是倒贴一般，给钱人家人家都不愿跟他走。”

宋明攸奇道:“有这等事？”

唐秋月道：“因为他是个奇葩。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不是要去歇脚吗？”

宋明攸想了想，还是不过问了。两人一齐进了一家酒楼。

酒楼里很嘈杂，两人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小二见有客人，连忙走过来，问道：“二位要点什么?”

宋明攸用食指叩叩桌子：“两坛好酒。”

“好嘞。”小二退了下去。

唐秋月问道：“你有钱?”

“废话。”宋明攸看他一眼，“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