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爱殇

　　.这几年，我一直浑浑噩噩，偶尔醒来，听见有人在我床头哭，那种断断续续恸动的哭，有时也有人握紧我的双手，我稍觉暖意才不会觉得难受。

　　我亦是梦到了奈何桥的，也是两月间，我想通了，李承鄞一直不曾记得顾小五是谁，他不过是知道顾小五是我的意中人，可便是知道了，一切也都太晚了。

　　两月间，我也听说了许多，见了许多，譬如李承鄞新纳了几个妾，乃陛下亲赏，其中有一他更是视若珍宝，于是乎，我便听到旁人对我惋惜，叹我年少却身患重症，不受喜爱，庇护。

　　我见过李承鄞的那位良娣，是位清丽的女子。

　　那日日头正好，园中的花开得正艳，永娘便开始央求我，她替我端早膳，那时我尚可咽下些，胃口也不算差，勉强会吃些。

　　“婢子瞧今日太子妃气色好些，不若出去走走，活动筋骨，说不定这病就好了。否则太子妃这个样子，太皇太后瞧见便又要先疼了。前几日婢子到太皇太后跟前复命，太皇太后还担心着。若是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婢子真是罪该万死。”

　　我自是知道我这副样子凭谁见了都觉着怜悯，至少，东宫中人都可怜我。

　　我勉强支着身子，手却隐隐发颤：“好。”

　　这几年，我不大爱说话，也不爱出去走动，将自己关在幽静狭小的空间里反倒让我舒心些，永娘总是怕我闷坏了，同我讲这东宫外的新鲜事，那时我也全然无意，只是偶尔听个些许，答个几句。

　　李承鄞看我时我的话就更少了，两人相对无言，常常是看着对方就会凭生出倦意，到最后，他来与不来我都不会去应付，不过就是他坐在我床边，偶尔听见他同永娘谈起我。

　　永娘见我应了，给我打水梳洗，略施粉黛。

　　她陪我里里外外走了几圈，东宫不过这么大，便是再精巧的一只笼子，鸟走了那么些个年，也该惯了。却正欲回去时，我见着一个身影荡在秋千上，推得老高，还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我耳边萦绕。

　　“同太子妃真像。”永娘在我耳边轻声感叹，分明压得老低，她大概以为我是听不见的。

　　我诧异的去看，寻找我同她相似之处，她岁数并不太大，或许较我小个几岁，那样的笑容也绝不会在我的脸上浮现。

　　“同太子妃刚入宫时一般，无忧无虑的。”

　　确实，那时的我总仗着自己是丹蚩的小公主胡作非为，总觉着身后背靠大山，天塌了也有阿翁撑着，再后来，我才晓得实情，性子也略微收敛了。

　　“那是谁？”声音中的突兀却叫我不大适应。

　　“是太子新收的良娣，楚良娣。”

　　楚良娣，我曾是听闻的，李承鄞上月刚收的，唯独对此人宠爱有加，平时政务再繁忙，也总会去她哪儿，东宫里都觉着西州如今已被豊朝牢牢钳制住，我这个徒有其名的太子妃也该被废了，继而那位楚良娣便是唯一人选。

　　我总是一笑置之的，我晓得他不会废我，他还未将我折磨够，又怎会轻易放弃。

　　“良娣，太子在暖清阁等你，别玩了。”那位小婢女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更烧人心。

　　楚良娣连忙喊道：“别推了，别推了。”她的声音却是柔柔的，似春水般。

　　我看见李承鄞走过去，稳住她的秋千，对她说：“不急。”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仓皇而逃，就是不想待在那个地方，跑得很快，很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永娘好久才追上我。

　　我将衣服拢紧些，这些日子总是这样，不知怎的便是一阵寒意，我从小到大顶怕寒。

　　永娘从一旁婢女手中接过披风，替我盖上，近些日子我动不动就受凉，继而道：“太子妃还是回屋罢，受凉就不好了，婢子以后定会再小心些的。”

　　“永娘，不怪你。”我淡淡道，只是自顾自的朝着寝殿走去，面前有花瓣拂过，卷起枝头的香气，我顿顿脚步：“永娘，摘些放在殿内。”

　　“柳太医吩咐了，娘娘的伤还未得诊断，若是两者药性相冲了，怕是不好根治。”永娘婉言相拒。

　　可我便是想要，那病我有些分寸，已不单单是跳下城楼后的旧疾了，那年赵良娣每日吩咐的那碗羹汤，我全然不知时，早已深入骨髓，而今，赵家进数伏诛，我同谁去要解药，不过是能拖便拖，根治，此生再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