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伍

窗外飞雪簌簌，窗柩半开着，寒风呜呜地在耳畔乍起，吹动耳旁几缕碎发，薛洋略感不适地眨了眨眼。

　　有一片六瓣霜花打着旋儿轻落在他微卷的睫上，瞬息便被热气融化成水，挂在他眼角，似乎在替他悲伤着什么。

　　晓星尘从怀中摸出手帕，递到薛洋面前：“哥哥，擦擦吧。”

　　薛洋笑了笑：“不必，没那么娇气。”

　　晓星尘只好收回手帕。

　　待饭菜都上了桌，晓星尘踌躇许久，才咬着筷头道：“哥哥，开春回观里，师傅说有个什么仙门举办清谈盛会，便点了我和子琛前去。我还没答应，哥哥你怎么看？”

　　晓星尘以往回家，少不得要提起他最好的朋友宋子琛，那时薛洋只是抿抿唇，一笑而过。

　　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薛洋眉眼染上笑意：“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便是，何苦问我？”

　　晓星尘瘪瘪嘴：“若是去了，便要三月不能归家了。”

　　言下之意，有三月不能见到你。

　　薛洋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道：“去吧，我会在家里等你的。”

　　半晌，晓星尘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雪似乎更大了，一脚踩上去隐约能听见咯吱声。

　　两人出门都未带伞，但很有默契地并肩彳亍着，没有避雪的打算。

　　晓星尘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薛洋，后者才到他的鼻子高，似乎相对而立，他就能吻到那人的额头。

　　记忆中，自小便是哥哥一人拉扯他长大，而十七年过去了，哥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这大概就是修仙的好处吧？

　　嗯……哥哥的睫毛好长好卷……侧脸好像削瘦了些，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嘴唇好苍白，是不是雪太大冻着了？明明是隆冬却依旧穿得如此干练单薄……

　　晓星尘不自觉地向薛洋靠近，近到他几乎能闻到薛洋身上近乎没有的血腥味，和淡淡的枣花香气。

　　后者终于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缓缓转过头来，带动空气流动，裹挟着一股清雅的枣花香。

　　晓星尘急忙站直身子，气血上涌：“哥，哥哥。”

　　薛洋见他踉跄了一下，道：“雪大路滑，你小心点，别踩着坑了。”

　　晓星尘忙不迭点头，似小鸡啄米：“我知道了。”

　　他瞄了一眼薛洋毫无血色的嘴唇，温声道：“哥哥，你冷吗？”

　　薛洋道：“不冷。”

　　晓星尘抿唇，静默一瞬，双手垂在身侧，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忽然，薛洋感受到身子一倾，被人抱了个满怀。

　　照理来说，两人都在雪中漫步许久，晓星尘的怀抱也该是冰冷的。可薛洋只觉得，从心口那个地方，有一股热流蔓延向四肢百骸。

　　那是从内心深处生出的燥热。

　　晓星尘单手将薛洋按在怀里，一手落在薛洋头顶，拂去那些各式各样的霜花。他道：“哥哥，骗不了我的。”

　　薛洋仍然处在掉线之中，默了半晌才道：“用不着这样的，我真的不冷。”

　　闻言，晓星尘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哥哥忽悠我。”

　　语气竟似三岁孩童一般委屈。

　　薛洋吐出一口热气，感觉空气都燥起来了：“可你这样抱着我成何体统。”

　　晓星尘不服：“小时候你不也这样抱我么。”

　　薛洋哭笑不得：“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啊。”

　　晓星尘道：“我不管，我永远三岁。”

　　薛洋：“……”

　　静默的小道上，一黑一白相拥而立，白雪落在发间眉梢，似乎应了那句：白首相依，此生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