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

若是换作旁人对月初做了这种事，月初肯定不干，非得好好收拾那人一顿，好好的出口恶气才行。月初的性子可没有那么温婉，脾气简直不要太暴躁。这个问题，从她小的时候就隐隐浮现了。

小孩子没有什么所谓的长幼尊卑有序的观念，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去。婧瑶花神虽然冷酷，但也没完全剥夺了月初爱玩的天性，对小时侯的她还算慈爱。

当时跟月初玩的有一个猫妖。叫做阿五，他的父母也同样是猫。父亲是黑白花，母亲是金黄色的猫。他们的孩子继承了父母的特点，主要的花色是金毛黑毛相间的，只有两只前爪是白色的。是个天生天养的小猫妖。化为人形后是个有些胖嘟嘟的男孩子。脸上有两坨肥肉，像是老人们口中的富贵相。

富贵不富贵的月初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好玩，总喜欢捏他。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冲突多，但忘性也大，上一刻还打架打得如火如荼，下一刻又在一起开心的玩耍。

然而月初却不是这样，她欺负了别人自己不记得，可要换成别人欺负了她，那可就惨了。月初记得比谁都牢，非得反欺负回去才算甘心。

那一次，就是阿五拿了一条毛毛虫，说要给她个礼物。

小孩子天真无邪，甜甜的问道“是什么？”

结果，阿五伸出紧握成拳的右手，提醒月初凑的近一点。月初便也凑了上去。然后，阿五张开了手，还给自己配了和音效“当当当当！喜欢吗？”

“啊！”比较小的孩子中，都对虫子这种东西有这很强烈的恐惧，尤其是像月初这么大的女孩子。所以，理所当然的，月初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五并没有安慰，反而站在月初面前哈哈大笑，很显然他是故意的。

记仇的月初在后来设计将阿五引进了狗棚，那里关着一条大黄狗。猫狗天生就是死对头，掐起架来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但是阿五还是个小孩子，见到比自己体型大了一倍不止的大狗，吓得魂都没了，直接就晕了过去。

月初虽然后来被婧瑶花神骂了一顿，但是她教训了阿五，大仇得报，心里非常痛快！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月初。后来月初飞升上神，自是没人再招惹的起。

可是今日，她吃了大亏。被人强行剥夺了记忆还不自知。若换了以往，她必定提着剑上门报仇。可是这次不同，夺她记忆的人是凤晴霜！

凤晴霜的幻术灵力高强，她俩要是交起手来，谁胜谁负尤未可知。更何况，凤晴霜的极寒体质会凝聚力量形成一道保护结界。说直白点就是谁都近不了她的身。除非凤晴霜愿意让人靠近，否则就会被隔绝，若要强行反抗，少不了被冻成冰雕的命运。

再者，凤晴霜与月初私交甚好。两人之间占了些血亲，月初年长凤晴霜十几万岁，但是她俩站在一块绝对看不出来，说是姐妹都有人信。

然而，就是凤晴霜，这个被月初当做亲人的人，亲自拔除了她的记忆。瞒了她三百多年，神情之淡定，毫无破绽。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拔除你记忆的人，可能只是假扮成了凤晴霜的样子。若真是如此，他定时打量着，若是你记不起来，大家都会安然无恙；若你记了起来，凤晴霜首当其冲。”

空辰看透了月初的为难。想要安慰她而已。这也不过就是个猜测，只是他没想到立刻就被月初否定了。

“旁人我或许会记错，可她是凤晴霜，我怎么会认错。她那一双蓝眼睛，令人震慑的气场，稍微靠近一些就会寒气侵体的体质哪里是说冒充就冒充，说伪装就伪装的了的！”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完的。

“那会不会……是她被控制了？”

月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道“对呀！她一定是被控制了，一定是的！”在心中反复重复这一句话。若这是事实，月初也就不需要为难了。她是万万不想和凤晴霜敌对的。

空辰将月初平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褥，掖好了被角，春日的夜晚往往都很冷，空辰生怕她着凉，在月初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吻，嘱咐她好好休息后，便转身离去。空辰毕竟也不是铁打的，他也需要休息。

空辰关房门的声音很轻，微弱到几不可察。

此时已经是入夜了，外面漆黑一片。

今天是新月之日，天上没有月亮。月初睁着眼睛，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点蜡烛，因为她知道空辰一定没走远，若是点蜡烛一定会被发现，她不想让空辰担心。

月初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此刻她的内心千回百转，使得她有些不安。若不是因为顾及到空辰，她怕是早就发作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三个字，在月初嘴里默念了千百遍。泪水不自觉的滚落，打湿了被子。她弯起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当人在遇到困难时，伤心落泪时往往都会喊最亲近之人的名字。月初不是个例外，她无声喊出的，正是“母亲”二字。

不是空辰，不是久黎，正是月初的亲生母亲，婧瑶花神。

婧瑶花神若是同其他的母亲相比，她真的差的太远。但在月初小时候，她却是月初最亲近的人。

月初永远不会忘记，婧瑶温暖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去看星星，月亮，云海。母亲温柔慈爱的笑烙印在月初心间，哪怕一个母亲要做的绝不止如此，但对与月初来说，那已经足够。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母亲啊！如果没有她，自己又怎么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有机会飞升上神，享受八荒中人的尊崇；有机会遇见久黎，填补了少女时代关于幸福的空缺；又怎么会让她拥有空辰的爱。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女儿应该感恩她的母亲。

若是婧瑶花神还在，会不会变的不一样？

当年月初的父亲母亲先后离世，月初对父亲的离世并不感冒，毕竟也没有见过他。这个父亲一直都是活在母亲的谩骂之中，唯一的一次见面，还不是正式的相见，是在久黎拿来的画卷之中。

凤明弈身份显赫，天地灵气孕育，凤族第一代主君，随便一个便让人轻易不敢小看了他。于是便总有不少的画师用画笔描绘出了凤明弈的种种神韵。

当时月初看到的，应该是她父亲年轻时画的。画中之人高大威猛，一身阳光正气，眉清目秀的他，算得上英俊。可谁又能想到，画中之人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顶着一张不错的皮相，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款款温柔的正人君子，说话做事皆是楷模中的楷模。可他的外表之下却腐败不堪，干的尽是一些肮脏龌龊之事。辜负女人对他的真心，抛弃妻女，丧尽天良。

那是月初第一次见到她父亲的模样，也是唯一一次，而在那之后不久，她的父亲就去世了。

月初深吸一口气，因为吸的太厉害呛到了自己，咳嗽了一声后立刻捂住嘴巴，警惕地看向窗外。捂住嘴巴的时候，一声咳嗽还没咳出来就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呛得她死去活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眶中还泛着泪花。

她伸着脖子往窗外忘了很久，确定空辰没有来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想让他担心。空辰已经为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一次，月初想换成自己来保护他。

一想到空辰，月初不管是表面还是内心总有这难以抑制的激动。脑海中时不时回荡着空辰对她说过的话“若因旁人折磨自己，那才是最大的愚蠢和不值。未来的路，总归是要靠自己走下去，旁人帮不了你，即便是我也一样，我能做的也只是给予你鼓励、安慰、劝诫和支持！”

或许，空辰就是月初的灵丹妙药，只要想到他，烦恼往往都会被淡化或者是消失。

月初紧咬牙关，双眼中透露着冷冽和坚定。

月初做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徇私舞弊。

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一个一个名字――凤晴霜！

若不是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月初也没有点蜡烛，整个屋子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否则一定能看到，此时，月初额头上青筋暴起，澄澈的双眼中已经布满了血丝，透露着满满的杀意。

而就在月初房间隔壁，空辰安静的躺在床上。很显然，他和月初一样，也是没睡着。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要在漫长无聊的等待中度过。

不同的是，月初的房间黑漆漆的，而空辰的床头点了一盏油灯。靠着那明亮的火光，空辰眼中的世界才不至于太单调。

半年的时间，他和月初再次重逢已经过了半年。他也大概捋清了七族主君和月初的关系。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月初和凤晴霜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月初却说凤晴霜拔除了她在凡尘时和他相处的记忆，这又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是不是她做的，凡是总要讲究个“利”字。所谓“利”，就是利益，拔除了月初的记忆，对凤晴霜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总不可能是闲来无事，随便去抽别人的记忆来玩的吧！如果真是这样，她堂堂一个凤族女王，那也太……荒唐了！

空辰为人时识人断面的工夫就很不错。普通的伪装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之前是见过凤晴霜的，也看得出她不是一个奸邪狡诈之人。

之前听月初提起凤晴霜之前的事，知晓她是一个有过悲惨经历的人，千锤百炼方得苦尽甘来。这样一个曾经不被认可的人，想要坐上凤族女王的位置，必得得到凤族一众子民的衷心爱戴才能在那凤座上坐的更安稳。若不是真的冤枉，那便是经历的多了会做戏了。然而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有如何能轻易地弄明白呢？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凤晴霜这个当事人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