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

“你怎么在这儿？”

安静的久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打破，月初就是那个打破沉寂的人。

“我就是想和姐姐说会儿话，只是没成想就……”梵音说的是实话。

月初知道他看了个完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也是留了些余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既然梵音给了，月初若不接着岂不是很亏！当下便接着梵音的话说，“那……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什么大事，三个多月前梵音破出封印重获自由，出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最敬爱的姐姐。然而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话就被空辰给搅和了。想着找个机会在一起谈谈心。谁曾想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撞见了。

因为之前空辰搅和黄了他和月初的对话，梵音一直对他没有好印象。如今看见空辰和月初如此亲近，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他可是把月初当成亲姐姐来对待的啊！

“没事！姐姐还是继续吧！我先走了！”

空辰看出了梵音的愠色，刚想为自己申辩几句，被月初扯了衣袖示意停下来。空辰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看着梵音离去的身影，月初心头百转千回。冷冷的说“阿辰，我们走吧！”

虽说是“我们”，但其实是月初自己走在前面，空辰跟在后面。他是个明白人，看得出月初心绪不定，若一味地安慰她也只会让她更反感。有很多事情，不是旁人安慰开导一番就能了解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想清楚，否则一切都白搭。空辰倒是希望她能说出来，或者大哭特哭一场都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让人知道。空辰担心她会把自己憋坏了！

可是下一刻，空辰就慌了。

因为月初晕了过去，空辰立刻过去抱起了她柔软的身体。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空辰带着月初来到了昔日的平邑王府。这座府邸可是大的很，只可惜已经了无人气了许多年。荒草丛生，蛛网遍布。空辰本想找个环境好些的客栈安置月初，可是，开两间房，空辰不能寸步不离的照顾月初。开一间房，这孤男寡女的，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来到了这里。

空辰自从回来以后，还是选择继续住在这里。虽然刚回来的时候实在破败不堪，但是经过一边打扫，总算有了些生气。

空辰将月初平放在塌上。从前空辰跟他哥哥还是学过一些医理，懂点医术。把起脉来像模像样，看着月初呼吸匀称，脉象平和。空辰便安心了些。

拿了一床厚实的被褥替月初盖好后，空辰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床前。

窗外的阳光渗透进来，月初眼睫微动。空辰便想着是不是阳光太刺眼，影响到了月初。便寻了块黑布遮住了窗户。

果然，遮住阳光之后月初睡得更安稳了一些。空辰满是欣喜。想起了他们再一次相见的时候的场景。

那天正是人族的中秋节，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节日寓意着团圆。可对于空辰来说，这一天注定不会快乐，因为那天是他大哥空苑的忌日。

当年平邑王府遭逢大难，连带着整个空家被牵连。空辰虽是被冤枉的，但当时南宫晟已经去世，新帝被人挑唆，认定空辰谋逆，包藏祸心。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下了杀令，空苑不顾空辰的阻拦，强行带他潜逃，逃亡过程中不幸被射杀。

后来空辰的案子被平反，新帝为尽哀思，破例升他为一等王爵，建庙供奉香火，并重修空家祠堂。

空苑的牌位被重新迁入新祠堂。但是只有空辰知道，空苑的遗体葬在天启城郊外的一片竹林之中。

那天，一轮圆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空辰提着两坛子酒前去祭拜他的哥哥。因为许久不来，空苑坟上的草已经三尺高，连墓碑上的字都已经模糊不清。空辰斟了三杯酒，在空苑坟前敬了三杯酒。还自嘲说自己酿的酒没有他酿的好喝。

从小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就很好。空苑只比空辰大四岁。当初他们的母亲赵氏怀着空辰的时候，还问空苑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小空苑想了想，笑着说自己想要一个妹妹。然而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却是个弟弟，小空苑为此闷闷不乐了好久。

可毕竟是血浓于水，小孩子忘性大。见着弟弟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只，跟个小粉团儿似的，渐渐的便生出了喜爱。到后来，空辰第一个会叫的不是爹娘，而是他这个哥哥。当他听见弟弟奶声奶气的叫了他一声“哥哥”的时候，空苑别提有多高兴了。为此还激动了好长一段时间。

待到他们兄弟二人长大后，空苑做文臣，空辰做武将。是当时皇帝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空苑还兼学医术，他说是因为弟弟在外征战，免不了会受伤，若他会医术，那样就可以帮弟弟了！

空辰每每回忆起来，心中总是很幸福。记得那年，空辰心情不好，总是要借酒消愁。空苑也很纵着他，亲自钻研酿酒，终是酿出了空辰连连称赞的好酒。

空辰在空苑坟前诉说心声，潸然泪下。一坛又一坛酒下肚，还是不够畅快。

然而空辰虽没能酿成空苑那么美味，却也是做到了十之四五，酒的烈性不差。等他喝到第二坛时就已经不行了。晕乎乎的倒在地上。

忽而被一阵强光照醒。只见昏黑的竹林强光乍现，一道优美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强大的灵力压迫的空辰喘不过气，原本林中的各种飞鸟走兽也全都躲了起来。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这灵力实在强大，产生压迫的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渴望。碍于灵力太强才没有冲上去，而是躲在草丛里远远的看着。

当强光减弱，白色的身影渐渐清晰，竟幻化出了一张绝美的熟悉的脸庞。

那一瞬间，空辰的内心就已经被深深地震撼。“是她！是我的月儿，我的妻子！她回来了！我终于又见到她了。”

诸如此类的念头从空辰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但他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理智。仅凭刚才强大的仙泽他就已经认出，面前此人正是上神月初。

收起震惊的神色，压抑住自己早已汹涌澎湃的内心，恭敬道“见过月初上神！”

弯下腰去的空辰见到了月初腰间佩戴的合欢玲，看到合欢玲上奇特的花纹。与脑海中月沁言时常佩戴的铃铛产生了重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空辰看着昏睡的月初，想起半年前见到她时的场景，不由得调侃道“你知道么？早在那时我就已经认出了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抱抱你。但我怎么也没想过，你会是月初上神！可对我来说，不管你是月沁言也好，是月初也罢，你就是你！我深爱的那个你！因为我与你之间身份的差异，我向你行礼。可你却回复我说‘夜半三更，你独自一个出现在深山老林中，是来做鬼吓人么？’”

“当时我就恨不得告诉你，我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严格意义上讲，我已经是个鬼了！”

的确，空辰的肉身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去。如今的他，是阴姬提了他的魂魄重新塑造出来的。借由雪狐的身体，加上他的魂魄，修炼了百年再次变幻出人形！

空辰拨弄着月初额前的碎发，表情身份镇定。可惜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却将他真实的情感出卖。在月初面前，他宛若透明人，一眼就被看穿，什么都藏不住。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估计也不会变了！

就这么一直从清晨陪到了黄昏。空辰晕乎乎的睡着了。也就在这时，月初醒了。望着周围的环境摆设，月初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平邑王府。而这间屋子，就是前一世空辰和她拜堂成亲后的洞房。

那段时间，月初真的很快乐！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空辰，月初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月初已经很轻很小心了，可还是惊醒了空辰。本来就没睡熟的空辰见到月初行了便更加精神，握住了月初的手，激动的说“月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月初抿唇一笑，说“我没事！就是最近心事重重的才晕倒。你放心，我自身的灵力会自行周转治愈，不会有事的！”说着还不忘拍了拍空辰的手背。

可是月初这么一说，空辰就更疑惑了，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纠结到昏迷的程度。便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究竟是什么事？”

月初抱住空辰，将头埋进空辰的颈窝处，细声道“如果我说，我会忘了你，是因为被人强行拔除了记忆呢？”

空辰瞳孔瞬间收缩。

在他和月初再见后，他想过很多月初会忘了他的愿因，可能被人拔除记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而是觉得不可能。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月初是八荒上神，幻术灵力高强，且久居桃缘乡，旁人轻易不能入内。试问，又有几个人能拔除她的记忆？

然而月除却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正是如此……不由得让空辰疑窦丛生。“怎么可能”是空辰最直接的想法。

“是谁”这是空辰下意识说出的一句话。

月初沉默了良久，才艰难的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凤……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