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黎墨——庶子棋子（二）

我进宫了，没见到皇帝的面。

这样也好，无爱便也无怨，在这深宫，那还能熬。

来迎我的是一个着绿衣的女子，她们都叫她如柳大人，好像是皇帝身边的人。

她给我安排了住所，是离皇帝宫殿有些远的一处宫殿，倒是正合我意。

入宫前，嫡母命我为丞相府争荣宠。

可入宫了一段时间，我却没能见过皇帝一面。

好在也不只是我没见过皇帝，另一个一同进宫的御史家的儿子也没见过。

皇帝总是拿着政务繁忙的理由推脱，也不知是否真的政务繁忙。

偶然一日，我实在是无聊，便去附近的御花园坐坐，却未曾想碰到了个长相貌美，衣着华丽的女子。

她身边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这样大的架势，想来她就是当今皇帝。

她躲在角落偷偷看我，却还以为我不知道，话也不曾说，最后就这样悄悄溜了。

这皇帝真傻，我当时这么想着。

自那日起，她便开始召公子侍寝。

可她没召我，却去了那御史家的长子江初云处，还一连去了好几天。

那段日子父亲又同皇上有争执，嫡母得知这些事后，兴许是急得不行，传来的书信只有一个“争”字。

我自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但又不得不去。

我每日都往御花园跑，只盼着能再次偶遇皇帝，然后她这回能主动同我搭话。

我觉得太傻了，像是书里说过的典故，守株待兔。

我总算等到了。

这次不再是余光瞥见，而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意料之外，皇帝的容貌美艳惊人，是个倾城美人。

倘若不是知道她是皇帝，我便一定会觉得她是宫里最受宠的宠妃。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可我又的确不喜欢她。

说来话长，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断了我的仕途，其他原因……下次再同你们说。

我在言语中婉转地同她表达了我爱慕她和邀宠的心思，她只敷衍地应和着我，连正眼都没给我，并且最后还逃跑似的离开了御花园。

我虽有些失落，但也无妨。

她不来，正合我意。我如此想着。

可我到底还是命我从丞相府带来的厨子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虽然我还是觉得她不会来。

我等得有些久了，心底有些厌烦。正准备自己吃的时候，她又带着她那一群乌泱泱的宫人来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好似松了一口气。

我便又换上标准的笑容同她说话，想着法子讨她的欢心。

我骗了她，我同她说有些菜是我特意做的。实则不是，就是厨子做的罢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会深究，只需要她知道我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她吃的不多，不知道是因为饭菜不合她的胃口，还是说每个女子其实都喜欢把自己养的瘦瘦的。

吃饱后，她还要拉着我出去闲逛。显然她比我还熟悉这清凉阁，一下子就带我去看我平日里没发现的景色。

正值夏日，清凉阁里的莲花和蔷薇都开得正盛，心中喜悦，我喜欢。

我忽然有点喜欢这座宫殿了。

她的话很多，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我才发现，原来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小女儿家的一面。

她说她小时候在宫中如何受尽宠爱宫里的爹爹们的宠爱，说她的五个皇兄如何如何疼爱她这个妹妹，说她小时候就是这座皇宫里的小霸王……

我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便只能是她在说，我在听，偶尔附和两句。

我心里想，我跟她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受尽世间宠爱的公主殿下，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我呢？

我是出身于泥沼，满身污垢，深陷淤的庶子。

云泥之差，岂可小觑。

她像是无意识地说了许多事情，也不在乎我的反应，只顾着自己说，只怕是过了今晚便忘了她自己同我说过这些。

她同我说，她今夜同江初云约好了要去念云殿，不能留下来。

哦。

可我偏要将她留下来。

我趁着她犯困，将她抱起我怀里，不断撩拨着她，邀她留下来。

嗯，她果真同意了。

我怕她反悔，干脆将她抱回了殿内。

这下我可以交差了，从御史大夫家的江初云处抢人，还留宿了一夜，想来嫡母听到消息应该满意了。

我将她放在床上，我忽然发现她那张脸生得很美，令我心跳跳漏了一拍。

我本可以顺理成章地完成我的任务，可她脸色微红欲吻我的模样却让我脑海里猛然闪过另一个人的模样，我本能地转过了头，躲开了她的吻。

我在这宫里还是没能完全抛下从前的所有记忆。

我又换回那笑容，同她告辞，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这座宫殿。

心里的纠结、愧疚和悔恨犹如这宫墙上的蔷薇，爬满了我心头，根茎上的刺扎得我喘不过气。

倘若我没有入这深宫，又何必忍受这等痛苦。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中，控制着我几欲失控的情绪。

生活在这深宫中，应当滴水不漏的。

到底是在皇宫长大的人，哪怕集世间宠爱于一身，她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也不愧为储君。

我想起我进宫前住在丞相府的日子，起初登基的皇帝原不是她，父亲为此急得整日整夜不睡。

原以为已无解的局，她却以雷霆手段将属于她的皇位给抢了回来。

是了，她从来不是什么精致的花瓶。

想来也是因为我低估了这位美艳的皇帝，她很厉害，我也败得彻底，败得甘心。

是臣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