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杯具的考试还是在大家的埋怨声里不期而至。
不知道是压力大还是前一天吃火锅的原因,考试日一早,李慎之的喉咙哑得像白雪公主的后妈,嘶嘶啦啦的吓人。不仅如此,还连带着耳廓上都燎起来了好几个包,可见是真的上了不小的火。
季陵很惊诧,吃了红汤锅底的是他,干掉了三盘羊肉两盘千层肚还有酥肉、虾滑、牛蛙鱼片的也是他,为啥发炎的是李慎之的喉咙?
果然是因为年轻人心火太旺了。
第一科是语文,意料之中地题目很扯。
有一道题是这样的:
南齐王僧虔,是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四世族孙。他的楷书继承祖法,造诣很深。
有一天,齐太祖萧道成提出与王僧虔比试书技,一决雌雄。于是,君臣二人竭尽一己之力各写楷书一幅。写好后,齐太祖当即问道:“你说说,你我二人,谁第一,谁第二?”
王僧虔既不愿贬低自己,又不敢得罪皇帝。怎么办?情急之下,他眉头一皱,从容答道:()
没有选项,让自己填。
李慎之坐立不安,李慎之辗转反侧,李慎之他不会填。
一直挣扎到作文写完,考试还剩三分钟结束,李慎之也没有憋出来,于是他咬牙扼腕,毅然写道:您开心就好。
默默为自己点个赞,还注意到没有用“你”,而是用“您”。
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标准答案。
李慎之交了试卷,忽然感觉神清气爽,咕咚咕咚喝掉了半瓶水,吞咽的时候却感觉直接从喉咙疼到了耳朵。
季陵的考场收卷子比他们考场快些,待到他提溜着书包晃悠出了考场,季陵已经抱着一个暖水杯似的玩意儿在外面等他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焖烧杯。”
“里面是什么啊?”
“空的啊。”季陵心平气和地微笑,一脸“你究竟在期待什么”。
“诶,你真的把那个粥倒了啊?”路过的路茜和郭平平几个妹子也刚好凑齐了人头一起往食堂进发。
“嗯...嗯,倒了。”季陵回答得很含糊,一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架势。
“我感觉可能是之前预热没有预热好,不过不就是米没开花嘛,一般不夹生的都可以吃的。”不过妹子们显然并没有发现,纷纷兴致勃勃地探讨起来了季陵失败的第一次用焖烧杯焖粥。
“嗯,雪梨没有煮出香味来,估计是温度不够,你下回预热两遍试试?”
李慎之喜笑颜开,李慎之心情大好。
“给我煮的啊?”
破锣嗓子都听起来喜气洋洋。
季陵显然对于这一次失败的烹饪尝试深以为耻,在身后妹子们矮油矮油地怪叫声中,推着李慎之走得飞快,说快走快走,一会儿食堂没菜了。
路茜仰天长叹,“咱们这一届,挑挑拣拣也就这么俩符合我审美的,结果居然是一对儿,你们说这是不是对资源的浪费?!”
梁晨无辜举手,“我觉得不错,反正按我们班季凌这等姿色,通常也轮不着我,还省得便宜了别的班的女生。”
郭平平捂脸响应,“其实挺有爱的...不过今天季凌这么娇羞贤惠,我感觉我攻受又站不稳了。”
“怎么能是娇羞呢?这是属于攻特有的傲娇啊~”
汪恬细细高高,白皙又气质出众,直男们纷纷侧目,望着他们的女神脸上清新脱俗的微笑,感觉妹子们一定在讨论古典乐和诗歌。
“而且现在美攻才是王道!”
“想想莱斯特和路易斯!想想瑟大王和他的小叶子!想想楚留香和他的姬冰雁他的小铁花儿!无数的先例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瑟大王是受,莱斯特是受,楚留香是他们三个里的总受。”
“......”
“行!那就赌一下!我赌五十块!押季凌攻!站‘灵芝’!”汪恬豪气冲天。
“同意!我跟五十!李慎那货肯定压不过季凌,想想军训那会儿!”路茜坚决拥护季凌。
“我感觉李慎攻起来也挺吓人的,主要他是那种一阵儿一阵儿的,说黑脸就黑脸...我压他攻,但是谨慎起见,我只压二十。”
梁晨掐了掐下巴尖,想了想又加了码。
“算了我也压五十,输了我和郭平平合资请你们俩喝星爸爸。”
“等会儿...”郭平平一脸纠结,“关键,咱们怎么才能知道谁赢谁输啊,难道要去听人家墙根?!我可不去!”
对啊。
赌局陷入了僵局。
但少女们八卦出来的粉红色小泡泡还是飘满了整个校园。
午饭李慎之吃得很凄惨。
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连咸菜都不敢放,季陵看他吃得很可怜,给他弄了个咸蛋,剜了个黄。中午去校医那儿拿了药,打发了他赶紧再去临时抱一下佛脚,季陵又暗戳戳地摸去了学校里的小便利店买了几颗雪梨去开水间折腾,总算在晚上一脸非常自豪地给李慎之捧来了一桶雪梨汤。
李慎之也很卖力气地称赞了一番这份雪梨汤,咕咚咕咚地努力喝了个干净。
考试这种东西都是开头难,往往考上了第一科,之后的几科就都非常快了。
眼睛一闭一睁,李慎之努力用简单句凑出来的一篇作文就填满了答题卡最后一页的横杠,收卷子的铃声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这回是他们这边收卷子快些,走到走廊另一头季陵他们那个考场却要慢一些。
李慎之扒着窗台,看着里面的季陵举着水瓶咕咚咕咚地喝水,手臂白皙结实,喉结精致漂亮,看得直吞口水。
回过头得意洋洋地看了一圈等人的几个姑娘小子。
你们那小男朋友小女朋友有我家的好看么?
朕不是针对谁,但在座各位,都是**。
众人一脸莫名其妙,感觉传说本届的五朵金花里的这一朵是个神经病。
两分钟后,一屋子的学生呼呼啦啦地冲了出来。
季陵笑问,“写满了么?”
李慎之淡定答曰,“写满了。”
二人对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同班的两个高高大大的体育生,一个叫乔宇飞,一个叫苗磊的,抱着篮球吆喝道,“打球去啊?”
李慎之傲娇表示并不是很想和这群小鬼玩一群人抢一个球的游戏,身后却给季陵推了两把。
“走走走,一起!”
“我为什么要去和他们一起抢一个球?”
“因为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我的陛下,”季陵伸手蹂躏了一番他稍稍有点长长了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如同一个长者,“咱们会有兄弟、朋友、师长、喜欢的人、深爱的人,也会有讨厌的人。”
“但我们不会有仇人。普通人都没有仇人,对付讨厌的人最多朝他们背后啐口口水。”
“而且你肯定会喜欢玩这个的,我保证。”
事实证明李慎之确实喜欢这个。
凑不够人,只好打半场。
李慎之从前没玩过这个,但李慎玩过,其实也就相当于他玩过,只是作为李慎之的五十多年光景的份量太重,于是作为李慎的十几年人生一下子就毫无重量。但一些习惯却还是留存在了身体里,他是喜欢追逐跳跃的。
从下午考完试,直玩到天黑得透了,几个人才勾肩搭背地去便利店买汽水喝。
入了秋的晚风凉爽得很,少年们在便利店里咕咚咕咚地一人干掉一瓶汽水,汗水的咸味逸散在空气里。
在校门口和他们告别,约了下礼拜午休再来打球,顺便再门口的小吃摊买了几个饭团,李慎之自觉地挂好了书包往宿舍走,说冲个澡然后上自习去。
季陵咬着饭团跟在后面,咬了一口,没咬到馅儿,又咬了一口,依然没有馅儿,遂塞到了李慎之手里,吩咐曰,“咬到馅儿了就还给我。”
李慎之得令,啃了一口,又啃了一口,递还了回去。
季陵低头一看,打住得十分及时,完整的咸蛋黄上印着两个整齐的牙印,遂笑眯眯地又递了过去,“再给你一口吧!”
秋天渐深,日益干枯起来的叶子给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摸底考试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过去了,接下来还有运动会、国庆日、月考、期中考试......
普通人的人生啊......
李慎之很不识趣地“啊呜”咬了一大口,后颈“啪”地挨了一巴掌,拍得他差点把嘴里的饭团喷了出来。
“要不要咬得这么实在啊!”季陵对着就此香消玉殒的咸蛋黄扼腕叹息、哭笑不得。
李慎之凑不要脸地“唔唔”表示,如果你要可以还给你,却被剩下的一块饭团直接塞了满嘴。
“那你就整个都吃了吧!”
李慎之的嘴被塞得满满的,却笑得像个塞满了馅儿的包子。
如今,生活就像是白饭团里那个金灿灿的蛋黄。
既能充饥,又偶有出其不意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