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个个乌漆嘛黑还没有白回来的高一新生，终于愉快地迎来了开学。
座位和值日表都是胖达小班长临时排的，一大早来整整齐齐地写到了黑板上。李慎之跟季陵两个一人叼着一袋牛奶进来的时候踩着凳子的小班长正写到最后一排，他们两个坐靠窗的前后桌，一个同桌是梁晨，一个是汪恬。
两个人走到后排的时候，却瞧见两个妹子已经一起坐了倒数第二排，桌上摆着要交的军训日记，正头碰着头悄悄在底下刷校园论坛，抬头见他们来了，开心地摆摆手说来来来，你们俩一起坐后头。
李慎之跟季陵两个不明所以，但也无所谓，就一左一右地在最后一排放了书包。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排的座位！”
胖达小班长很生气，面颊气得发红，手里拿着自己排好的座位表想在两个女生的桌子上敲一敲，又觉得不大好，于是又往前了一步，敲在了李慎之的桌子上。
李慎之虎着脸抬头扫了他一眼，把小胖子吓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哎呀，班长你不要这么较真儿嘛，反正这周四周五就要摸底考试重新排座，反正就坐三天。”
梁晨抬起头托着腮，先前因为紫外线过敏起的小红点消了不少，嬉皮笑脸的态度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女神汪恬也笑眯眯地从书桌洞里翻出来一罐圆圆的蛋黄小饼干。
“来一块，可好吃了。”
“......”胖达一脸悲愤地摸了一块饼干，转身走了。
“什么时候说要摸底考试了啊？”季陵从嘴里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摘了下来，校服的衣袖处的纽扣敞开，挽了上去，露出了半截干净结实的小臂。
“新生手册上说的，”汪恬把小饼干罐子递过去，示意他们两个也拿一颗，“你们没看啊。”
还真是没注意，两个都不算细心的小子面面相觑。
“不过你也无所谓吧，你那入学学号可是02，听说学号是跟入学成绩挂钩的。”
？！
李慎之很惊讶地转头看看季陵。
季陵笑笑，不置可否，却照着人的后脑勺呼噜一掌，“来吧，为了防止咱们两个隔上万水千山。”
“这三天临阵磨一下枪。”
第一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因此连带着早读也是英语。
早读教材是刚刚才发下来的，还散发着好闻的油墨味。
A大附中一向是个变态的、就高不就低的学校，早读材料选择的是BBC的新闻广播节选，第一篇的题材就是英国脱欧，年轻的英文老师给大家播放着材料，不仅是李慎之这种英文渣听得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班上一多半人也都是一脸WTF。
季陵转过头问，“能听懂么？”
李慎之忧郁地摇了摇头。
原身对于英语还有一些碎片式记忆，仅仅是关于词汇、语法，但是当它们组装成句，却来不及反应出它们的意思，这种听读根本跟不上，完全是两眼一摸黑。
季陵点了点头，把自己跟前的一摞书往李慎之那边挪了挪，在书本的遮挡下拿出来了手机，插上耳机线给他，“把线藏袖子里。”
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慎之一脸茫然地把耳机线塞进了耳朵里。
——欢迎你小朋友，这里有很多可爱的新朋友。
一个红色的奇怪的、有点像恐龙的玩意儿说。
动画片开始了，一个小男孩儿认识了那个奇怪的恐龙，然后他们开始一言不合就自我介绍，一言不合就“Howareyou”，最后一起尬唱。
“教你入门的。”季陵眨眨眼，跟读英国脱欧的那篇文章的间隙里探头来看他的进度。
“......”
“好好看着，没事儿，咱们慢慢来。”
“这排最后一桌，”在前面弄着ppt的年轻女老师敲了敲桌子，“开学第一节课就在下面搞小动作！你来翻译一下这一段！”
季陵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对着前面的ppt找到了对应的段落。
“Forasecondconsecutiveday......”
“全球股价连续第二天回暖，扭转了自英国脱欧后的普遍下跌局势......”
少年尚在变声期里的嗓音微哑，却意外地读得格外流畅好听，即便是李慎之这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都觉得这朗读声动听。
季陵读完了一段，正要坐下，就听见英语老师抬头问，“你叫什么？”
“季凌。”
“行，你给我当课代表吧。”
“......”他大爷的。
“行吧，”季陵坐下来，把朝他看过来的李慎之的脑袋戳了回去，“这下更有义务监督你把英语学明白了。”
都听你的。
李慎之摇了摇头，笑得有点傻气。
先前他也晒黑了，小麦色皮肤瞧着比从前憨了些，更像个刺头的模样，衬着这样的笑又违和又有点可爱。
“还笑，拿笔记笔记啦！”季陵假模假式地瞪了他一眼，抽过他跟前的本子，低下头记下英语老师开始逐一讲解的段落中的单词。
李慎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季陵的字里依稀还能看出些许当年的影子，每一个都拥有着漂亮的骨架，清隽而不失风骨。
这一上午过得飞快，五节课，足够数理化都跑一个遍。
班上坐着三分之一学完了高二数理化，五分之一在准备竞赛题，还有那么几个连高数大物都涉猎的牛人，老师大概也挺没成就感的。
所幸还有几个和李慎之差不多，靠着捐赞助费进来的小衙内，几个靠打球和弹琴的进来的体育生、艺术生，可以拿来凌虐一番找找快感。因此这群老师格外喜欢点名单后列的那几个名字。
李慎之被拎起来了还几次，感觉生可忍熟不可忍。
想当年朕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就是现在的身份是个捐赞助费的学渣，也没有渣到需要专门起立来给大家背公式，背出来了老师还一脸“还有救”的表情吧？！
中午下课的铃声响了，李慎之扑倒到桌子上七窍生烟。
季陵哭笑不得，提溜着领子把人从座位上拎起来，说走走走，人是铁饭是钢。
一大群女生们嘻嘻哈哈地从他俩身边掠过，都回头看他们，交头接耳，吵吵闹闹，八卦得不得了。
李慎之见怪不怪，感觉多半是因为自己长得帅，没什么好稀奇。
正是饭时的食堂人不老少，两个人晃悠着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吃得快的出来了。
这回季陵倒是意外地没有像之前，老是带着人往楼上的教工食堂去，而是占了个位置让人去打饭。
左右来得晚了，楼上教工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
李慎之在食堂晃悠了一圈，弄了两盘大盘鸡和面，想了想，怕季陵吃不饱，又去小吃窗口买了两根烤肠放到了他的面上。
回来的时候四人桌上另一边多了两个本班的妹子，先前不太相熟，两个女生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季陵说着话，李慎之走得稍近才挺清楚。
季陵说，他呀，就是那个性子，你们也不用怕他，他不欺负女孩子的，那天打那个谁...那不是之前有点冲突来着？他其实脾气蛮好的，你们不知道，我说了你们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他其实特别喜欢那种毛绒绒的小动物，什么猫呀狗呀，还有小鸡仔、兔子......
然后，一个女生说了句什么，三个人就都笑了。
是吧，反差萌。
季陵轻声说，眉眼含笑，就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似的，滔滔不绝地往下说了下去。
阳光把他的头发染得金灿灿的。
李慎之看得心底一软，忽然觉得感激得想把大盘鸡退了。
他的阿陵这样好，让他余生都吃素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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