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街头巷尾不时可以看到小额贷款的广告。不审查、不要担保、随时可贷、立马到账。总之给人一种借钱很容易的感觉。有社会经验的人知道，天下那有这种好事。贷款期限短、贷款利率高、要账时死缠烂打、网上抹黑花样百出。一但借贷了麻烦也就来了。因为是民间借贷隐蔽性强，数目小不到立案标准，加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出人命警察根本不管。

　　在金华街和通汇路的交差口附近一家茶馆里此时只有三个客人。穿黑色西装系白色絲绸领带满脸横肉的男子和另一个穿红色衬衫的瘦子对面坐着。二人眼睛凶狠贼亮。一看就知道是道上的恶棍。这之前进店的客人一进门看见他二人在座都怯步离开。两个服务员也像是时刻准备逃跑似的，一个女服务员站在厕所附近的非常出口；一个男服务员边擦拭玻璃杯边用眼睛瞟他们，站在一旦有事马上能报警的电话机旁。＂喂！咋回事？快点回话、老子们还要到其他地方去要账！＂

　　瘦子的薄嘴唇几乎没有动的说着，脚下的皮鞋把地板踹得嗒嗒响。两人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肩搭拉着缩成一团的男子。

　　＂⋯⋯因此、希望再等几天。＂借高利贷的男子眼光落在茶桌上、身体更缩成一团了。糸白领带的男子用小指从耳穴里掏出一大块耳垢叭的一声吹了出去：＂那就只能再增加利息。＂

　　瘦子说：＂没有钱还、你可以从其它的地方借钱给我们，这很简单嘛。＂

　　＂你们都给别人打了招呼了、那个还敢借给我。＂欠债男子用颤抖的手端起茶杯。杯底一滴水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把杯底朝天像鱼一样叭嗒叭嗒几声。

　　如果不出交通事故就没有这回事了。小孩子不从幼儿园横冲马路出来，小孩子的父亲不是这个长着一张猴子脸的瘦子的话，这件事也许早就解决了。这个瘦子不但是放高利贷的、而且也是道上的人。＂还钱的方法有一个⋯⋯。＂系白领带的男子亵笑一下：＂让你老婆去做生意肯定要赚大钱。那么漂亮的女人。＂

　　借钱男子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钱我肯定还你。全部在这、剩下的请缓几天、缓几天⋯⋯。＂

　　＂臭狗屎！＂白领带的皮鞋踢到借钱男子的身上。

　　服务员的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瘦子抓起借钱男子吼道：＂快答应！＂

　　借钱男子像黄油融化似的瘫在地上。

　　＂臭狗屎！＂白领带又骂了一句，然后站起来。＂我去小便。你好好想一下！＂

　　女服务员慌慌张张地从厕所门边碎步走开。＂嘿嘿⋯⋯。＂白领带用下流的眼光盯住女服务员，顺手摸揑了她一把屁股。女服务员一下吓得浑身僵硬作不敢出声。

　　白领带进了厕所门看见傍边墙壁上贴的像片。是梓川警方贴的寻找身份不明者的悬赏通告。经过头骨复原法复原的柳小雨丁的相貌栩栩如生。通告上正面相和侧面相都有。

　　在厕所中看到这活生生的照片，白领带手都顾不上洗，赶忙跑回茶桌。

　　＂那个女的，没有搞错吧？＂白领带说。

　　＂厕所里通告上的照片肯定是来过我们滨江路店的女人。你过来看一下！＂

　　＂什么时候来过？＂瘦子问。

　　＂半年前哦！那时我们刚在滨江路口开店。她不是就来过吗？好漂亮的女人哟。＂

　　＂哦，很入你法眼的那个女人吗？说是要去欧洲旅游，借五万。＂这二人名下的小额贷款公司在全市都开有连锁店。两人时不时的要到滨江路店去露露面。

　　＂五万太多了，只借了两万给她。＂

　　＂你看上的女人，记得很清楚嘛。哈哈哈。＂

　　＂嘿嘿，过后又加了一点。＂男子尴尬地搔搔头。

　　瘦子站起来又跑到厕所去再确认了一遍悬赏通告上的柳小雨丁的照片。

　　梓川温泉附近发现碎尸案是一个月前的七月二十六号。警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查出死者的身份。从毛巾被和绳子上也查不到线索。查牙医方面也没有得到结果。因此在全省范围内张贴了查找不明死者身份的悬赏通告。

　　＂报告警察还能捞几个。＂回到座位上的瘦子盘算道。

　　＂好啊！从警察那里拿几个也不坏啊。＂

　　白领带朝耳穴中又伸进了小手指。＂名字、住处还记得吧？＂

　　＂应该查得到。她借钱只过了一天又来了，说是有急事不旅游了，钱也不借了，把借了一天的钱还给我们。当时我不同意。根据她留在店里的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地址找到她的公寓去，把钱又交给她了。叫她自己用。＂说完白领带做了一个两人心照的坏笑。

　　还没有说完的是：第二天那个女人又来了，执意把钱还了。并付了半个月的利息。因为是白领带一心想搞到的女人，那个女人把钱一放就朝高新区方向走了。白领带在后面跟踪。在去高新区去的一号线地铁滨江路站女人进了一家咖啡馆。一个外国男人在等她。两人出了咖啡馆步行进了不远处的拉尔菲宾馆。……卖给外国人、妈的！现在想起还是愤愤不平。

　　＂小雨，确实是这个名字。＂白领带搔了搔脸颊。

　　被这小子汽车撞到的女儿名字也是小雨，所以一下想起了。刚在椅子上坐好的车祸男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头一下就搭了下来：＂确实对不起！＂

　　＂现在可以报警了。＂白领带语带双关的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你要打电话⋯⋯?＂车祸男惶惶的怯生生的眼光看着他。

　　＂110吗？＂白领带用胖手指按了手机键盘。一眼钟情的女人竟是外国人的情妇，过去的性疾妬又上来了，把她的事告诉警察也可以出出气。

　　梓川县的刑警赶到成都，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指引下、找到了这家位于谢家桥高层建筑中的康乐健牙科诊所。警方在梓川温泉附近发现的碎尸身份明确后、要展开对她死因的调查。根据康乐健牙科的院长提供的情况：死者叫柳小雨丁。二十六岁。住址是武侯区仁爱东路爱荷华小区五幢二単元一二号室。院长提供的医疗记录和小额贷款公司说的情况一致。无职业的柳小雨丁没有医保，每次来看牙医都是自己付现金。康乐健牙科诊所的院长毕业于洛杉矶的医科大学英语很好。来他诊所看牙的外国人很多，似乎和他毕业美国学校有关英语好有关。就在刑警和他在院长办公室谈话时，都有牙康复了的外国人来给他送花致谢。

　　梓川刑警能找到这里也是因为市局向所有的牙科医院诊所发了付有柳小雨丁牙齿医疗痕迹图片的协查通告的原因。刑警认为柳小雨丁住五侯区、治牙却跑到绕了半个城的谢家桥来，应该是有人介绍来的。

　　＂是谁介绍她到这里来治疗的？＂刑警问。

　　＂名字虽然记不清楚了，但是个美国人我还不会搞混。因为是我给他治疗的。＂

　　＂那个美国人有谁还记得？＂

　　＂我们不会寻根问底的问别人。但自我开业以来也就是有二三十个美国人来就医过。应该都有印象。你刚才不是去过前台吗、你去问下前台。有一次治疗中她还打过电话。＂

　　＂她说的什么？＂＂内容听不到，但在电话中她好像叫那个人杨德嘉。＂

　　院长把前台护士叫了过来。

　　＂杨德嘉这个名字你记得很清楚呀。时间是很久了，又是外国人⋯⋯？＂刑警问。

　　＂因为和世界职业摔跤冠军杨德嘉一样的名字所以记住了。＂戴着眼镜的前台护士肯定的说。

　　＂这个杨德嘉和摔跤手杨德嘉不同、拔牙时钳子一伸进口里就紧张得大叫，好不容易到了予约拔牙那天、他又打来电话说是有事来不了、要求延期。所以我给他取个外号叫干嚎杨老头。＂院长接着继续说。

　　＂不对！那天打给柳小雨丁的电话不是杨德嘉的，是另外一个人，因为声音不对。＂

　　结果那个＂杨德嘉＂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不过刑警在来诊所之前去过柳小雨丁住过的小区，掌握了她背后有外国人的影子这个情况。

　　公寓管理员是对老夫妻。公寓开始出租他们就来工作了。对柳小雨丁的事记得很清楚：柳小雨丁是一个人住。房子是从业主那里租来的。经常有个外国人进出。这个外国人高子不高、黄头发蓝眼睛。在看不到柳小雨丁人影的不久、有一辆卡车开来把她的东西搬走了。房租虽然是缴给房东的，但来个车搬运东西管理人员还是应该盘问的。

　　柳小雨丁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她的行李东西也不多，所以来搬运的只是一个开车司机。＂房子钥匙交给我了。然后他把东西装上车拉走了。＂

　　＂其它没有多说。只说是拉到荷花池去。＂管理老头又补充说明。

　　这幢公寓楼都是出租的，住得到七八户人家，随时有人搬进搬出。这是幢中等楼，有钱的无钱的都住不久。每个月都有两三次的搬进搬出。管理人也不在意，对搬家不在意对房租却在意。趁司机在搬的时候，管理人给房东打了电话。房东回答说房租已经通过银行转账到了自己的户头上，钥匙他交给你就行了。

　　还钥匙的时候管理人注意到车身上写有快捷快运的运输公司名字。＂从荷花池到武侯区要绕环城公路。现在不准运货车白天进市内。麻烦！＂管理人有点惊讶地说。

　　＂我经常送菜到这边来，比跑空车回去好，顺路捞点外快。＂司机留下这句话开车走了。

　　那个时候的记忆在管理人老夫妻头脑中还很清楚。当然车牌号码肯定记不起了，但＂经常拉菜过来＂这句话对于刑警来说作为线索足够了。在陕西街刑警找到了房东，房东是开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兼律师。刑警想要查一下房租是从哪个银行户头或柜员机转到他户头上的、是什么时间，这样可以调取监控找到替柳小雨丁缴房租的人。通过一个小时的银行查询，这笔房租是用信用卡在境外网上转账的，此后这个信用卡再无进出交易的记录。

　　柳小雨丁就这样被那个世界派来的杀手“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