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不胜酒力

傍晚，晚餐是祝府人最齐的时候，以往祝弦苼在的时候就留下这个习惯，似乎一家人就该在一天中有聚在一起的时候。府上女眷不多，这祝家兄弟俩都回来了，也坐不满一桌人。江紫芙动手盛了米饭至每人前，这事她一向是自己动手。张茹玲朝她微笑：“谢过姐姐。”这几日下来，跟江紫芙的相处格外舒坦，她居少帅夫人的位置，身上又还带着一点俏皮，一点也没有妇人之气，拿捏好度，把府里内外打理的有条有序。

祝冬言今日特意坐在张茹玲旁边，还让人拿了酒来。祝常鹿说道：“你要与她喝酒不成。”江紫芙打趣说：“我还没见过二弟跟哪个女生喝过酒呢！”张茹玲笑而不语，被说的脸上泛出点绯红。祝冬言看在眼里，不忍让他们打趣:“大嫂与我相处的少罢了，日后就见得多。”这话不假，他离开东城多年，只在祝常鹿大婚回来过一次，第二日便要走，说那边约好了台戏。祝常鹿悠悠道：“以后日子长，二弟也不会再走。”张茹玲在这声音里听到了一点遗憾的意味，她隔着碗碟与他对视，只觉得他像另一个版本的祝冬言，总让人感受到这个俊朗的青年，不怒自威。张茹玲心里一堵，想到就是他，坐了本该属于祝冬言的位置。

“让你们久等了。”软里带硬的声调，不高不低敲在他们心上，大夫人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入坐。祝常鹿只淡淡叫了一声“娘”，大夫人盯了他一会，“嗯”了一声，有些不满意的样子。祝冬言仿佛要起身，却只是做做样子，转而笑问：“大姨娘身体可好些？这夏初最易染流感风寒，大姨娘身子骨得小心照顾着。”大夫人目光射向他，这次张茹玲再也从她眼里看不到所谓的慈祥了，犹如蟒蛇投过来的眼睛，叫人身上想打寒颤。

也就那么一下，大夫人目光柔和下去，温声说道：“看来，还是冬儿关心我，姨娘好多了，昨日听闻你遇到了麻烦，还好常鹿给解决了，不然，姨娘怎能睡的踏实。”张茹玲心下渐凉，明明她一手安排的事，却说成什么也不知道，只称为麻烦，不问何事。大夫人也算徐娘半老的年纪，平日里保养的好，拿筷子的一双手上泛着光感。这让她想到家里邱泽看上的那个韩姨，二人皆是风韵犹存。只是韩姨跟眼前的大夫人比起来，手段差的极远。

一家子人都齐了，江紫芙张罗着吃饭，她像是不暗这府内事。江紫芙给大夫人夹了块羊肉：“娘尝尝这羊肉，有驱寒的功效。”大夫人称赞，面向她，话却是说给祝常鹿听的：“紫芙的爹爹，江老先生上次来替冬儿接风，又赶忙回谷江去了，这等哪日他得空了，得请来住上几日。”祝常鹿看了身边江紫芙一下，她低头看着碗里，并未搭话。他神色有所缓和，对大夫人说道：“有空就请岳父来.”

张茹玲吃了几小口菜，张望间对上祝冬言那扇眼，他嘴角微扬，二人心会神怡。筷子轻扣在碗边，祝冬言到上两杯酒，他先举杯对着祝常鹿侃侃道：“大哥，这几日下来，我与张小姐相谈甚欢，想大哥和姨娘允许，我俩今日有意义结金兰，收她为义妹。”这一番话，听的大夫人摸不着头脑，祝常鹿像是也有一点意外，但这只是小事，既然他开口，他应了就是：“哦？不知张小姐可有意认这个哥哥。”张茹玲方才端起酒杯，说道：“我自幼就想能有个哥哥，能与二爷相结，不胜欢喜,也算圆了小时候的梦。”江紫芙也停下手中动作，只看那三人，心中顿生疑惑。当日祝常鹿带个女子回来，她还以为是常鹿有意要收房，她不是个小气量的人，便把张茹玲当妹妹看待。不过一连几日，倒并不见祝常鹿与她接触。祝常鹿捏捏筷子，转念笑道：“既然你们谈得来，那便随你们，日后把你看作自家妹子。”大夫人无异议，在心里捣鼓起来，她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用意。她才不信，一个十几岁便能举枪杆，与众老将军在一起洽谈的男孩，会变得简单。

祝冬言与她喝了这杯酒，她不胜酒力，才满一杯下去，许是喝的太快，面目微醺，眼睛灵动。祝冬言心房一触，有一刹那想，他是不是不该把她拉进来，万一有哪一步是他没料到的。他咽下那杯酒，多少关于她的念头，也压了下去:“我这妹妹也是下周生日，只跟我差两天，不如府中操办一场宴会，一为庆生，二为府上多了位妹妹，也让众人认一认。”江紫芙应道：“这是极好的，理应这样，不如这两日我带着妹妹，去那些太太府里送帖子去，等生日那天，大家聚一聚。”大夫人看向祝常鹿，府里办宴，那些将军是少不了要请的。而祝常鹿只是目光投向祝冬言，他脸上挂着笑意，可那是祝常鹿不熟悉的。在他记忆中，弟弟当是抱在怀中奶香奶香的婴儿，喊他哥哥的时候笑地露出一口虎牙。祝常鹿眨了下眼睛，哼笑一声：“弟弟想办，那就办一场，这事就让紫芙去安排。”几人说定了这事，也就各怀心思吃完这顿饭。

这是张茹玲第一次进他房间，就在梅院不远处，一个独立的院落。祝冬言说他原本不住在这，而是住在那种着梅花的地方。张茹玲想到了那天看到的墙头一束梅花，只感那景有些倔强，并为问他关于娘亲的事。祝冬言把她带进卧室，里边有一面是玻璃框的书架，而在下沿放着一杆铜铸的枪。张茹玲伸手去摸它，金属异常的冰凉。祝冬言看到了，解释道：“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我练枪，见我有兴趣，就让人铸了一把供我玩闹。”张茹玲想到那日他执长枪的模样，再看眼前这物，心下默念，那位振九省的少年英雄，该是他。见她片刻失神，祝冬言唤她：“茹玲,看着我。”张茹玲一眼浸到他的深眸中，她见他台上唱词的风情，知晓他曾身背功名，却没见过他目里含着担忧：“你记住，见到那些老将军，提及我回来了，请他们来助我一臂之力便可，不要多说,也不要多留，我不便去见他们。”张茹玲点头应允。屋内有股花香，张茹玲循着香气看到窗棂外种着几丛栀子花。她垂下腰去，摘了一枝上来，自己先闻了闻，回头对祝冬言说道：“你晚上要闻着这香薰睡了。”张茹玲捋着花枝，脸庞微斜，一层薄脂粉，好似贴近了花色。落在祝冬言眼里，倒构成了他心头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