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假里的日子，百无聊赖，我生活在这个古老的楼里，每天睡到自然醒，黄老爷子每天有忙不完的生意，我妈则陪着各种应酬，她戴上了梦寐以求的珍珠项链，头发高高盘起显然像个贵妇，天生丽质的她，现在更是锦上添花，她苦了大半辈子，现在这些，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个月以来，全家上下都为了我跟我妈忙坏了，我妈是成年人，适应得快，可是我就不习惯了。我从小孤独惯了，现在看着一群人跑跑来跑跑去，为我忙活坏了，可是我自己却两手空空坐在椅子上，不老实的手总是拿过花壶去暖棚里浇花，每每这样，浇不了几枝花，手中的花壶就会被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黄新淳抢走，仿佛这是宝藏一般，黄新淳总是摸摸它把它护在怀里，然后瞥了我一眼，逃走了。

他们都是苦惯的人，只是知道如果伺候不好上面的人，他们就会受罪。我在这个家里很少见到黄明昊，我现在还在惊讶我当时跟黄明昊在这个家里是这样见面的。我现在也不想见他，他对于我们母女的反感是不会因为黄新淳的病好了而消除的。毕竟，我妈又不是他妈。我看着黄新淳放下手中的花壶，拍拍手中的灰尘，双手叉腰走到我面前，我看着眼前明丽的花，仿佛觉着我就是那些放在花瓶里的花，明艳一时，却总是在不久后凋谢枯萎。

“你要是喜欢我弄几枝放你房间啊。”说着，黄新淳伸手就要去折，我一回神，立马拦住他，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他看了看我阴沉的脸，觉着我精神一直不好，我瘦了很多，脸色也很难看。他的眼角微微下垂，仿佛做错事的小狗，手还留在半空中。

“小淳，黄明昊是不是经常不在家的？”我扯住黄新淳的袖子，轻声问道，生怕身边隔墙有耳。黄新淳愣了愣，他不知道我是如何认识黄明昊的，翻了个白眼，眼神突然就明亮起来，他说，黄明昊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只不过，现在经常不在家的原因，是因为老爷子跟前任夫人离婚的事。黄新淳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顺势抬头瞥了一眼我的神色，他知道因为嘴巴太快，导致这种话可能伤了我。我拍拍黄新淳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介意。

是啊，这种事谁会不介意呢，突然就多出一位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要叫她妈妈，这种事，是个人都接受不了，何况，我们也仅仅只有17岁，这个倔强的年龄，叛逆的岁月，明明最需要爱，他却已经失去了一半的爱。

“你不要误会我说的话，明昊哥是个好人。在这个家里，只有他对我最好。小时候，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给我，虽然……”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明昊哥笑了。这句话黄新淳没有说出口。他看了看我的神色，双手交叉背在身后。黄明昊是个好人，我是知道的。他总是那种很温暖的人，他走过的地方，花都开了。黄新淳告诉我，明昊哥最近似乎一直都去一个娱乐公司。有时候晚上似乎还不回来。娱乐公司，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去找苏倾了。我应了黄新淳一声，示意我们回房吧。黄新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只是刚走到院子尽头，离入口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少年。他一袭黑衣从大门进来，看到我跟黄新淳以后，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天有点冷，他就穿了单薄的毛衣和衬衫，微微冻红的鼻尖，还有那张精致的小脸。只是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我不敢说话。跟在身后的黄新淳看看我，继而看看黄明昊。眼神中带着疑虑和无奈。

黄明昊终究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看到我手里的花壶，他瞥了一眼，冷冷开口，“你这种高贵的小姐，别做下人做的事，丢人。”我仿佛还可以感受到黄明昊的话语荡存在空气中的白气，只是，那里停留的却是窒息和心痛。我知道他在讽刺我，我只是捏紧了手中的花壶，低下头，我眼泪快要出来了，我真希望在出来前被这制冷的气息结成冰。

黄新淳吓得一把蹿到我面前，挡在我面前，抓住黄明昊，“明昊哥说什么呢，你们是一家人呀。”他不愿意看我难过，我知道。

“我们不是。”黄明昊一把甩开黄新淳，往里屋走去。留下一只乱蹿的黄新淳，还有茫然无助的我。我跟黄新淳说，我们上去吧。黄新淳点点头，拉过我，往里屋走，他说我手好冷，其实我的心更冷。

那样近的距离下，我的心就像在冰窖里一般，以前我总奢望看到屋外的阳光，只是现在，在看到的那瞬间，我冰冻的心化了，所以，我有了痛的感觉，所以啊，我才明白，人是不该有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