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窗外的烟花一波又一波地放着，五彩的颜色倒映在我的瞳孔中，它们转瞬即逝。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多听了就感觉到了厌烦，我越听越寂寞。过年了，我困在这所老宅，小淳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一卷袖子眼睛一睁就跑去了花房。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打趣他，过年期间给他改名叫小红，黄新淳倒也乐呵，说随我叫什么他都喜欢。我觉得我来到这个家以后，我妈日益繁忙，她的行为逐渐变得像个太太，回来的时候也总是带着几名衣装华丽的别家夫人，喝些下午茶，谈谈生意什么的。

我时常跟黄新淳一样泡在花房，他劝我，我也不搭理，每次都屁颠屁颠跟着来，黄新淳拿我没办法，只是每次都扶着我说小心脚下的泥土脏，这种事我不介意，每次甩开他的手，在花房里乐呵，有时候见到了稀奇的品种我总是问黄新淳它是怎么长得，久而久之，我感觉，花房才是我另一个家了。

老爷子用桌上的纸巾抹了抹嘴巴，一把甩下后，抖了抖胡子，“这样大好的团圆日，黄明昊又跑去哪儿了？”他瞥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黄新淳，黄新淳低下头，开始玩弄着自己的手，我看了黄新淳一眼，拉过他的手，轻轻抚着。

“哼，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跑去找那乱七八糟的丫头了，我知道老爷子说的人是苏倾，我没有回应，我怕黄新淳招架不住老爷子的语言攻击，示意他先回房间去吧。他倒也心领神会，跺了跺脚感激地往房间冲去。老爷子火气大，我妈在旁边劝着，团圆的日子，他跑去了别的家。这个家的规矩多，所以我喜欢用沉默代替行动。在老爷子吩咐黄新淳去给他送饭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站起来，我说，我跟黄新淳一起去吧。我妈看了看我，一边安抚着老爷子，一边皱着眉让我们快些去。

老爷子早就知道了黄明昊的事，也知道黄明昊跟黄新淳之间的交情，这种事交给黄新淳他放心。他倔，黄明昊的性子像他，因为黄明昊缺少了他母亲的那份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再倔，也担心他挨冻挨饿。黄新淳拿着手里的便当，看着坐在一旁沉默的我，“笑禾，你何必来趟这浑水呢？”我知道黄新淳是什么意思，黄明昊现在的局势跟我势不两立，见到我可能饭也吃不下去吧。我握紧了自己的手，牵起笑，看了看一旁略微担心的黄新淳，我说，到时候你送给他就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仅此而已。车到昏暗的路灯下停下了，我给黄新淳披了一件羽绒服，示意他早去早回，他一开车门，打了个哆嗦，呼着手，走过那些林荫道，我看到黄新淳前进的步伐突然顿了下来，他把自己缩在暗蓝色的羽绒服里，我看他停了下来，不免有些困惑，便下车，悄悄跟着他的身后。外面风很大，我把羽绒服给了黄新淳，我冷得要命，只得加快步伐，悄悄躲到黄新淳身后，他扭头发现被风吹得通红的我，立马甩下身上的羽绒服，想要披到我身上，被我狠狠回绝后，他也不穿，就是捏在手里。我擦了擦手臂，骂他：“傻呐！给我穿上。”说着，一把拽过羽绒衫，就披到了黄新淳的身上，他脸比平时更加苍白，可能是冻的。我问他怎么不前进了，他低头，眼神却瞥向我身后的事物。

我扭头，风大迷眼，看到那个画面的场景，我的心里五味陈，说不出是苦，还是酸，还是痛。我看到黄明昊穿着单薄的毛衣，通红的小脸，可是他微笑着。他的羽绒服披在眼前那个女子身上，女子虽然戴着黑色的口罩，可是那双明亮清澈的眸，我却一辈子不会忘，那个女孩是苏倾。黄新淳不过去的原因，大抵是因为这个，他要是这般走过去拆散了这对在昏暗的公司树丛下幽会的情侣，黄明昊可能会很后悔救他的。我看到黄明昊搂着苏倾的腰，他把脑门贴在苏倾的脑门上，随后轻轻吻了她。苏倾弯起眼睛，摸了摸他的脸，黄明昊把手轻轻附到苏倾的手上。

他们是幸福的。我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黄新淳怀里揣着便当。我看着他抿着嘴唇，垂着眼角不知如何是好。在这样冻下去，黄新淳这刚好的小身板可能就要结冰了。我一手抓过黄新淳手中的便当，黄新淳突然一愣，我已经朝黄明昊和苏倾走去。黄新淳想要拽住我，可是我已经走远了。我把便当放在树丛的一棵大树上，淡淡地开口：“缠绵完了，记得吃掉。”

“还有，早点回家。”黄明昊和苏倾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苏倾更是被我突然的来访吓了一跳，小鸟依人一般缩在黄明昊的怀里。我瞥了黄明昊一眼，他的眼神里全是不屑和嘲弄，他看了一眼树下的便当，紧紧抱住怀里的苏倾，扭过头去不看我。我不是自找没趣的人，转身，向黄新淳走去，看到黄新淳瞪的大大的眼睛，还有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拽过他，朝车里走去。

回程的路上，不管车里的空调有多温暖，我的心都是冷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涌出，我立马用袖子擦去。只是脑海中一旦出现苏倾和黄明昊那温情的画面，我的眼泪却涌出得更加多了，苏笑禾，你真是没有用。黄新淳在一旁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和被冻红的鼻尖，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我。只是拉过我的手，给我取暖。我哭得很伤心，黄新淳似乎是明白的。